挂掉电话没多久，卡洛琳和卢卡就回来了——她也一样心神不宁，在自己父母家根本坐不住。

“卢卡，外婆家好玩吗？你有没有给他们朗诵我前几天教你的诗？”卡卡对儿子温和地一笑，“你在这里看一会儿电视，爸爸妈妈去楼上谈点事情。”

话音刚落，卡洛琳的嘴唇就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煞白。但她还是尽力抑制着不让卢卡看到她的表情，低着头跟着卡卡走进楼上的书房。

门刚关上，卡卡就伸手拥住了妻子：“卡洛儿，失败了，我们失败了。。。”

卡洛琳的泪水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卡卡心如刀绞地抚摸她的头发，“医生说癌细胞不但还在，而且比从前增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回到客厅，陪卢卡看电视，和他一起吃晚餐——孩子并不知道今天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

精疲力竭地熬到入夜，卡卡照例给卢卡读完一章历史故事，看着他入睡，才推门走出卢卡的卧室。还没来得及打开走廊上的灯，他就被卡洛琳抱住了。

“卡洛儿，你。。。”

“卡卡，我难过，我很害怕。。。”卡洛琳有些喘息，“求你了，今晚不要回自己的房间睡。。。”

卡卡叹了口气——没有人忍心拒绝这样一个伤心的女人。他犹豫了几秒钟，抱起卡洛琳走进她的卧室。

如果不是这次突如其来的性爱，卡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在禁欲状态下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在进入卡洛琳身体的一瞬间，他毫无来由地难过得想哭。他觉得自己像一叶被抛弃在黑夜的大海上的孤帆，不知道身在何方，又将向何处去。卡卡隐约记得很多年以前，在他和卡洛琳还有正常的床笫之欢的日子，他曾经害怕过伏在妻子身上却看到其他人的面孔。可此刻他却深深地盼望着能再见到那些幻象，好让他逃离出比黑夜还可怕的空虚。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卡卡几乎是凭着意志力才完成了整个过程。最后那几秒钟的高潮，就像海上突然出现的一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他，然后迅速消失无踪，除了让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孤立无援之外，指引不了任何方向。

卡卡颓然躺下，卡洛琳喘息着悄悄握住他的手。卡卡咬紧嘴唇，睁大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虽然妻子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离自己很远。

十天之后，卡卡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卢卡的主治大夫莱昂医生打来的。

“卡卡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突然接到个邀请去瑞士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没来得及通知你。我想我的助手犯了一个很可怕的错误。。。”

“怎么了？”卡卡一头雾水。

“他把令郎检验报告里的几个关键数据给弄错了，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您的意思是？”卡卡屏住呼吸，紧张得都快把电话捏碎了。

“我的意思是小卢卡的身体里已经完全没有癌细胞了，换句话说，我们的治疗成功了！”

“真的吗？您不要骗我。。。”卡卡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对于我助手的错误我真是万分抱歉。。。”

“不用说这些了，谢谢您，医生，太谢谢您了。。。”

卡洛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卡卡挂断一回头，就看见她和自己一样，早已是泪流满面。

“卡洛儿，我们成功了，卢卡痊愈了！”卡卡一把抱起了妻子，任由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自己头发上。

夫妻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对视良久，各自都有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却一时说不出来。五年多了，他们熬过了最恐惧的时刻和最绝望的日子，也各自做了很多牺牲。或许他们早已不是相爱的夫妻，却如同亲密战友一般为卢卡撑起了一片天空，至少他们可以自豪地说他们是合格的父母。

终于卡卡想起该带着卢卡一起去拜访一下医生，向他们道谢，也询问一下今后该注意些什么。卡洛琳跑到楼上为卢卡换上一身小西服，又为自己换了一身很正式的套装。卡卡见状也换上一身西服，挽着妻子牵着儿子走出门去。上了车卢卡才想起问妈妈这是要去哪儿，卡洛琳紧紧搂着儿子又哭了出来，“宝贝儿，你的病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打针吃药了，你可以去上学，可以学钢琴，学骑马，还可以参加学校的足球队。。。你会平平安安地长大，变成一个小帅哥，像爸爸一样高一样强壮，还会娶一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