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低下头，把大半张脸都埋进衣领里，没有说话。

离开医生的办公室之前，医生突然叫住了他，“卡卡先生，不好意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儿子是你的忠实球迷。。。”

卡卡并不意外，很干脆地在医生递过来的便笺本上签上了名。医生有些抱歉地笑一笑，“咱们这些当老爸的，还不是什么都为了孩子。。。您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给您的卢卡治病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医生制定的方案接受治疗了。每周一次的化疗，除此之外，还需要密切关注卢卡的所有生命体征，特别是有没有出现发烧和出血的症状，再配合口服药物治疗。卡卡和卡洛琳商量之后，决定还是把卢卡带回家，只有化疗的日子才去医院。他们请人在卢卡的房间里装上了必备的医疗设备，还请了两个家庭护士日夜轮班，暂且让自己有些休整的时间。

卢卡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生病要那么长时间都不好，为什么妈妈有时候会很凶地喝止他，不让他出去找邻居家的小朋友玩。还有那些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药，吃起来却一个比一个要苦。更不用提那几次被关进医院的明晃晃的屋子里，看不见爸爸也看不见妈妈，只有穿蓝衣服的人过来给自己扎针。有时候扎在背上，有时候扎在手臂上，同样都痛得要命，上次回来之后还恶心呕吐了好几天，连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糖都吃不下了。

卢卡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不耐烦和哭闹，卡卡和卡洛琳也束手无策，只能尽可能温柔地哄着他，趁他不那么难受的时候给他念书或者放卡通片，或者在午后抱着他在花园里坐一会儿。虽然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卡卡却恍惚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不动声色却气场强大，仿佛随时有可能吞噬掉未来的一切憧憬。

第16章

2013年，春

二月五日是克里斯蒂亚诺的生日，俱乐部照例为他准备了热闹的庆祝活动。加入皇马已经快四年了，他依然是这里的头号明星。站在鲜花簇拥的主席台上，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感到一阵茫然。透过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闪个不停的灯光，他仿佛可以看见那个身披红衣在球场上跳舞的毛头小伙，远一点的地方是那个在黄昏的里斯本因为乡下口音而苦恼不已的少年，以及更远处那个在丰沙尔街头跟着大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卷发小娃娃。好像只用了一瞬间，他就已经28岁了。可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他，却还是一片迷雾。

马不停蹄地赶了好几个场子，却依然驱赶不走心里不同往年的惆怅感。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自嘲地笑一笑，也许是老了吧。然后在球迷和记者再次围拢过来之前，迅速地重新换上他们想看的面孔——那个永远自信，永远除了胜利别无所求的皇马7号。

结束了所有的活动，克里斯蒂亚诺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了。他脚步有些沉重地走上自家的台阶，就在掏出钥匙开门之时，突然听到暗处有人叫他：“克里斯蒂亚诺，我回来了。”

他心跳骤停了一拍，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卡卡抱着膝盖坐在台阶背光的一角，即使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能感受到他通身的疲惫。

“卡卡！”克里斯蒂亚诺惊呼道，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迅速打开门，半拖半抱地把卡卡拉进屋里。

打开屋里的灯光，卡卡被突然的明亮刺得闭上了眼睛。克里斯蒂亚诺呆呆地抚上他的面颊，那是一张布满胡渣头发凌乱的脸，“卡卡，你瘦了。”

卡卡没有说话，克里斯蒂亚诺把他拖过去按在了沙发里，蹲下身为他脱掉鞋袜。

“我自己来。。。”卡卡有些抗拒。

“别动。卡卡，这些天你一定累坏了，好歹让我为你做点事情。”

随后克里斯蒂亚诺拿来卡卡平时最爱穿的宽松睡衣，亲手为他换上，打电话叫了一大堆外卖的食物。尽管卡卡表示吃不下，但克里斯蒂亚诺还是逼着他每样都吃了一些，直到确定吃下去的总量算是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这时他才想起问卡卡：“你怎么回来了？卢卡那边怎么样了？”

卡卡靠在他的肩上，隔了快半分钟才回答：“反正是照着医生定的方案接受治疗，不容易，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毕竟是职业球员，老不回来，教练和队友们口里不说，心里肯定是不快的。。。”

“还有。。。克里斯蒂亚诺，我回来是希望还赶得上对你说，生日快乐。。。”

说完卡卡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累得完全没力气了。克里斯蒂亚诺保持着这个让卡卡舒服的姿势没有动，眼睛却迅速红了起来。如果说这些天里他没有胡思乱想过，那一定是骗人的。可现在这个人的头就沉沉地靠在自己身上，一切触感都是实实在在的，似乎足以抹掉他所有说不出口的担忧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