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发现衣帽间最里面有个独立的衣柜，看起来和其他的柜子不太一样，更陈旧，眼色更黯淡，就好像其他的衣柜是一伙儿的，而这一个来自于某个更早的时间。

希斯走了过去，他以为这个衣柜并不常用，也许打开会费点力，没想到很轻松就拉开了。里面仍然平平无奇，照旧是一排排一叠叠的衣服。唯一有些特别的是，这些衣服虽然看上去仍然是罗纳尔多的尺寸，却都不是他的风格——白衬衣，白T恤，米色外套，黑色风衣，阿迪达斯运动外套，浅蓝色牛仔裤，黑色西裤。。。甚至还有白色和条纹的睡衣。不知为什么，希斯觉得这些衣服属于另一个人，但已经很久没被穿过了。他想不出什么头绪，耸耸肩打算把柜门关上就离开。

就在这时，他触到了柜门的内侧，那里摸起来凸凸凹凹的并不平整。希斯转过头，借着衣柜里的小灯，发现那里贴着很多张照片，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他忍不住转出来拧开了衣帽间的大灯，再凑过去，只一眼，就不能呼吸了。

那是同一个人的照片，红黑色球衣，白色球衣，黄色球衣，蓝色球衣，却都是一样的美好。尤其是他的笑容，希斯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整间屋子似乎都被这笑容照亮了。还有一些照片只是特写，眼睛，皱起的浓眉，修长的手指，还有微微抿起的嘴唇。。。最后，希斯在这么多照片中，发现了为数不多的几张屋主人和他的合影，却不是球迷们当年常见的那几张，而是穿着便服，在厨房的餐台边，在一个荒僻的山丘上，在一片蓝色的海水旁。。。

希斯像被火灼伤一般收回了手，他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那个被屋主人精心守护着的秘密。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倒流，那样的话，他绝对不会走进这间屋子，绝对。

又愣怔了几秒钟，他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冲出了房间，蹬蹬蹬几步跑到楼下。阿方索正从客房里出来，头发乱七八糟的，一脸懵懂的表情。希斯顾不上和他说话，径直推开大门跑了出去。

只见罗纳尔多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看到希斯慌张的样子，不解地问：“小子你干嘛？”

“我我我。。。”希斯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伸手推开他，跑到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儿。

第19章

2013年，冬

伦敦的生活就像卡卡在大英博物馆欣赏过的中国画手卷一样，在他面前缓缓地展开了。他和妻儿一起搬进了一所有很多落地窗的房子，却找不到时间在窗边坐下来，欣赏这个城市雨天的风景。

一切比他想象中还要繁忙。他要努力训练融入团队，要在比赛中有上佳表现，才能让媒体挑剔的声音稍微小一点。哈默史密斯医院的主治医生为卢卡设计了一整套治疗方案，卡卡每天训练结束后，都要开车去医院与他们母子会合，陪着卢卡做完治疗。有时候医生会把卢卡留在医院过夜，卡卡就和卡洛琳一起呆在病房陪他。

卢卡的病情总算得到了控制，没有继续恶化。但医生还是提醒他们，胜算在变大，可时间不会短。

哈默史密斯医院与国际红十字会下属的白血病儿童基金会过从甚密。卢卡入院后没多久，院长就建议卡卡担任他们的形象大使。卡卡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于是在不训练的时候，他又多了不少抛头露面的工作。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花几分钟时间，在网络上搜索关于马德里的消息。皇马今年的联赛开局和往年一样好。。。皇马在欧冠小组赛里抽到了G组，而切尔西是C组。。。皇马引进了更年轻的前场队员，和厄齐尔以及罗纳尔多组成了新的前场攻击组合，评论员说他们已不用再怀念卡卡。。。

有时候，卡卡看着这些新闻会感觉到轻微的嫉妒和不平衡。为什么皇马在他离开后仍然运转如常？为什么克里斯蒂亚诺也并没有方寸大乱？甚至以往每个赛季初都会存在的进球荒，今年竟也根本没出现过。

但很快卡卡又会责备自己的可笑——自己不是也没有方寸大乱，反而在伦敦打开了一片新局面吗？既然他们不能殉情，也不能逃到某个无人岛上去做鲁滨逊，那么，强壮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大概才是最正确的方式。他们不是伤春悲秋的诗人，世人无法从他们的沉沦中汲取到美感。速度、力量、精准，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隔着一道海峡，在不同的球场里，继续发出光芒，这样才不至于辜负当天的放手吧？

卡卡融入切尔西的速度比球队预期的要快，深秋的时候，他已经是球队的绝对主力了。然而卡卡自己却觉得，他和这支球队之间总隔着些什么。曾经他是靠着血液里滚烫的激情在踢球，如今却是凭借一颗磐石般的心。很多人夸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大将风范，可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无法像从前在AC米兰或者皇马那样，把自己整个人都交付给球场了。进球还在继续，可那一瞬间仿佛胸腔里跳动着另一个人的心脏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卡卡知道万事不可强求，然而他还是忧虑，也许就是这一点点差距，会让他在最关键的比赛里失败——比如说，圣诞节前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客场挑战曼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