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面上的失落简直如有实体。

不过没了只手握着而已，至于这样吗？

“我罚你，罚你……嗯……学仙子叫。”金凌被那一阵失落的表情晃了眼睛，连带着脑子都不甚清醒，说出的话仿佛三岁稚童的玩闹一般。

蓝思追倒是很坦然，汪的一声学得奶声奶气。

许是云深里没有灵犬，他也不常听闻狗叫声，这一声叫并不怎么真。可金凌却莫名想起了头一次见着仙子的时候，小小的奶狗缩在自己臂弯里挪动，叫出的声音也是这样圆润极了。

认主了一般柔软。

“……”

“阿凌罚完了，该我罚阿凌了。”

“蓝愿你什么意思？”金凌还未触及到回忆里那些美好过往，便被蓝思追下一句话给唬了一跳。

什么叫该罚他了？

“阿凌也饮酒，该罚。”

金凌几乎完全懵了，说话也变得磕绊起来：“我，又不是你蓝家的人，哪里来…没那么多规矩的。”

眼前却突然一暗，是蓝思追站突然起了身，遮挡住了金凌前桌面上的烛火光线。

他眼里却好像有另一支烛火在闪烁。

金凌顿时整个人都被困在了他垂下的影子里。

“要罚。”这回不禁是语气加重了，人也从对面径自走到了金凌的右侧坐下。

“你要罚。”蓝思追不知是在提醒他，还是提醒自己。

醉鬼一个，真是难缠。

不仅过分直率，甚至还钻起了牛角尖。

“你要罚什么？”金凌有点好奇，在蓝愿那样中规中矩的脑袋里，都会有些什么惩罚人的法子。

他就不信蓝愿还能让自己也抄他们蓝家的家规不成。

“罚……阿凌陪我接着喝。”听他答应，蓝思追笑得眼角眉梢都柔软了起来“说好了，我喝一杯你也要喝一杯。”

还真是没想到，虽然醉的快，却还是一个小酒坛子。

金凌瞧了一眼那壶里剩下的酒，大概只有不过二两了。

这人醉了，倒是想起来要和我行酒令？

他就不信，还能喝不过蓝愿一个醉鬼！

已经是酒水上头醉醺醺说胡话，只要再陪他灌上那么一两杯，就可以直接把他喝趴下了吧。

金凌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二两小酒，想当年自己也是能在金麟台上喝倒一些倚老卖老的前辈，现在这一两杯泛着竹香气的水液又能奈他何？

只可惜，他怎会想到，金麟台上那些琼浆玉釀皆是风雅之物，果味花香甚浓，根本算不得什么酒液。与他这样的少年人来说，必然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这酒楼里贩售的佳酿不一样，店家定是要循着顾客的心思酿制的。

虽然名仕们皆叫嚣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境界，求的是那酒香清雅，不曾多饮。但大数还是怀抱着一醉解千愁的文人骚罒客们。

于是这楼里的酒即便是面上不见得有烈酒那么熏人，可内里实打实还是堪比得上酒中之白，定是会醉人的。

几杯被蓝思追几乎算得上是诱罒骗着喝下去，金凌心道不好也为时已晚了。

酒后劲一翻直冲五脏六腑，好像五感都麻罒痹了，晕晕乎乎只能听见蓝思追在自己耳边一直说些什么，却完全无法作答。

“阿凌你今日缘何不直接来寻我呢？”嗓音幽幽得像是含了水汽，又低落无比“你只当今日应了景仪的约，却从不与我同去游玩。”

“你邀过子真他们去你金麟台，何曾问过我吗？我也想……”

“我是真心实意要做你家人的。”

“阿凌，为何每次，你都要避开我呢？”

“……”

眼前略有些旋转，金凌不敢多动，只老实地伏在自己双臂上，被蓝思追轻轻抚着发顶。

那双平日里温凉干燥的手如今因这喝了酒的缘故，血罒脉通畅，皆是微微发热，发烫。从额发顺着捋上去，好像还带着一丝汗湿。

指尖穿过发丝触及到头皮，揉一揉，那感觉就像是顺着脊柱骨一路而下，让金凌整个人都有些战栗起来。

蓝思追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些，突然就收了手，直起了身。

“阿凌你道要我如何？”酒气上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一潭搅混的水，混杂着泥沙，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附在脑袋上的手离开了，金凌下意识轻哼了一声。却见蓝思追闭了眼，抬手解了发带，一头鸦青如瀑得从束起的发冠里四下散脱了出去。连带着那缚的紧紧的云纹抹额，也被他扯落下来。

不消片刻，那二指宽的白布条条便被有些刻意的强行塞进了金凌有些绵软的手心里。长长的一截，触罒手滑腻，除了淡蓝色夹杂银丝的云纹，还有一处触感颇为毛燥。

金凌撩起烧的殷红，迷蒙着泪光的眼尾，去瞧那块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