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离得那么近，面对面的一言不发，却像是在二人间塞满了别的东西，隔开了，又连住了。心中有酸涩和喜悦互杂着，几乎再往前一点点，就要被胶着在一起，像方才意外的拥抱那样近，不再是一段寻常挚友当有的亲密距离。

“哦……哦，那就好。”金凌磕磕绊绊的接上话，却又好像完全不必要，只不过求一份自己的心安，灭了那轻轻在心里冒了的一小簇火花。

两双被渐渐暗下来的暮色染成墨黑色的眼睛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

人群愈加稀疏零落，已由原本稠密的攒动之态变成了一眼便能看到接口的牌坊，大抵是都去涌去观那镇中央的花舞会了。

“咻——”

“嘭——”

金凌惊醒似的回过头。

身后那一点耀眼的星芒轰然炸开，上升的火光在早已西沉的慕色里还不太明显，可那落下的千万线萤火的金色飞雪却汇流成河般，似万千银河星辰坠落，金星雪浪过风吹散。

于是万千失色，带着那片玄蓝的色泽染上了天际，翻起粼粼。

在这样流光璀璨的天幕中，摄人心魄的情意里，蓝思追微微低头，看着他被烟火照亮的脸，看着他缓缓阖上眼眸。

若不趁着此刻还未高筑心防的铜墙铁壁时就问，日后怕就再难有机会了。

“阿凌，我……”

金凌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握紧了手中那根细细的糖葫芦杆子，力道之大让他的指尖都泛白了。

来不及多想，他在困窘间抓住了个话头，就像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线蛛丝，最后一缕稻草：“糖，糖要化了。”

“…………”

已经凝固的麦芽糖怎会无缘无故就融化呢。

所幸悬崖勒马，没有再听到什么震颤心神的东西，但这心情却远比方才的更加复杂。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金凌只觉得脑内嗡鸣，大概，看着他在街道上红黄暖光映照下的身影时，就是这样胸臆慌乱的荒谬心情吧。

他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吱唔了半晌才道：“……你刚刚要问我什麽？”

好嘛，他自己岔开的话题又被他自己引回去了。

他愤恨的一口咬上顶端的红莓，糖浆甜的他上颚发麻，突然就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想法。

慌乱间，金凌直接把这串东西随手收进了袋子里，也不管它是否粘糊的弄脏了乾坤袋的内里。他余光里只剩蓝思追被夜风带起的墨发，像是也轻飘飘得吹进了心里，让他不敢直视。

他突然就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又究竟如何喜欢着这个眼前人。

蓝思追这人太踏实，也让别人都感到踏实。与他同行便很安稳，可以信赖，下意识要依靠。

可他以往从未这般想过，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惯了的。金凌这般想，为何偏偏遇了他，就都变了，他快要不识得自己原本的样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要理清自己的心绪，却是第一次如此肯定得去正视这万般感情。

或许皆是借着着逐渐深浓的暮色四合，热闹喧嚣的远方灯火，蹁跹散落的满天星辰，穿云透月的烟花灿烂。

这景太像梦里，他的心也沉浸在这暮色所酿的梦幻里。

让他的心也从那一层层的桎梏中剥离出来。

“………阿凌想听吗？”蓝思追轻声道。

“……”金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喝的多。”蓝思追沉默一会儿，嗓音低缓道：“只是揪着我抱了许久，不恼人的。”

低着头，金凌的手不自觉地在腿边握住了衣料。

“不过醉酒之态，不作数。”

蓝思追的声音和着脉搏的鼓点，一点一点在脑中轰鸣。

金凌没有说话，却突然安静地抬起头望了过去。

“所以以后，”他看到蓝思追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你还愿意吗？”

“我可以抱抱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也可以……再…亲你一次。

不，这一次，就是一辈子了。

“…………”

他在说什么？金凌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身体却不自觉的已经走过去了。

他的视线精确的落在了蓝思追眼中那一点炽热得情愫上。

眼睛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得发酸发胀，好像方才抬头去看蓝思追的勇气都化成了热血涌上眼角眉梢，晕红了那片白皙的面颊。

金凌把头按在蓝思追的那片锁骨下方的胸口位置，与昨晚如出一辙。他知道这个怀抱有多么温暖，多么安稳。

天上月明，照二人心。

他知道的。

或者说，他们都更加清晰了。

心跳骤然快起来，金凌贴在那片被衣料遮掩的皮肤上，那裹着心跳的热度肆意得弥散出来，烫了他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