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落在林谷里，子弹穿过落地玻璃窗，满地的灯泡碎片和陶瓷渣子，血流成浩浩汤汤，爆炸摧枯拉朽，心脏和呼吸一起孱弱着，胸膛镶嵌一枚子弹……似乎这才是这个世道该有的景象，而不是，像这样彼此拥抱着，好像谁也不会离开。Elrond很清楚，Thranduil也很清楚，可活到六七千岁他们仍然愿意幼稚，即使只是幼稚一晚。这时Elrond相信Thranduil真的会好好活着，像他希望的那样。有的时候相信跟相信是没有关系的，他的相信只是一种安慰，真的扔进子弹啦刀刃啦里面去，又成了命途多舛的象征。可安慰式的相信要是固执了起来，则成了白墙上一抹血迹，擦是擦不掉的，牢固得像信仰。

所以他愿意在这样浩荡激昂的不安里拥着对方沉沉入睡。

在Thranduil意料之内，这件事也遭到了Legolas的强烈反对。第二天他回到密林，他的继承人闻言立马阻拦。从一开始的“你不能去，Greenwood不能没有首领，有Lord Elrond来增援也不行”步步妥协到“要去我去”，都被Thranduil一一无视。年轻不少的金发精灵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据理力争咄咄逼人，可气势终输父亲一截，败退到“那么你绝对不能硬碰硬，如果情况不好就马上撤兵”。Thranduil回他一句“好好好”，被自己一向温顺的儿子顶了一句“这种情况你能不能不敷衍我”。Thranduil挑眉斜眼道：“你是想篡位啊”，Legolas大概还想说点什么，咽了回去。气氛有点尴尬，不过Legolas早已成熟，他们的相处模式早与少年时大相径庭，两父子性子也近，彼此都明白，也就不必哄。片刻，Thranduil想起一件事，之前他没问，这个时候反正也没别的好谈，便道：“你从林谷回来那天脸色怎么那么难看。”Legolas这次安静了，低下头从Thranduil的腿看到自己的腿，一双眼像迷了路。于是Thranduil道：“还是因为那个人类么，Estel，是吗。”

“那是他以前的名字……Ada，”Legolas道，“算了吧。”

“我知道你大了，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不了解。”

“……”Legolas沉默良久，他想起他很久不曾在自己父亲面前展露脆弱一面。他是家中独子，母亲去世得早，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从小就知道如何表现得无法打败。可现在面对着世界上他最亲的人，他动摇了。想放下防备，所以他说：“没有办法……我知道这样很可笑，什么都……Ada，你是怎么等Lord Elrond那么久的？”

Legolas的声音有点抖，让Thranduil愈加担心，可他仍坐在原地，慢慢道：“那不算等，以前，我只是想看着他。只要是他，怎么样都好，即使他有了三个掺着别人面貌的孩子，我也愿意看。”

“你不会觉得……”

“慢慢的就好了。我知道你没有办法不爱他，可你不能因为这个而颓丧。”

“……是。”

“我不是在给你下命令，ion.”Thranduil出于要安慰对方而微笑了。

Legolas迟钝地笑了：“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Thranduil眨眨眼睛，轻点一下头，站起来走到Legolas身边，手穿过和自己触感几乎一样的金发，握住Legolas的后颈轻轻捏了捏以示鼓励。是从前Legolas还比他矮很多的时候他常做的，以鼓励他在射击上的进步或者学业上的成就，后来他大了也就少了。此时捡起，熟悉温度隔着时光透出些许美，清而淡。这是他的骨肉，他想，他没有理由不爱惜。Legolas微低着头没有打算离开。Thranduil也就不打扰他与他自己谈心，径自推开门离开。

两天后Elrond带着Rivendell的人去了Lothlorien，一进门又钻进会客室去讨论应对策略。Elrond与Celeborn，Glorfindel两个年长的精灵呆在一起，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尤其是后者两个，因而居然升起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快意。尽管精灵比起人类多了一分仙风道骨，说不爱那份茹毛饮血的快感还是假的。只是这份热度因等待而逐渐成了一把钝了的刀，不够锋利的刀口，砍而不见血，慢慢磨着，把皮肤上一道白印磨到红肿，心中热情也渐渐成了烦躁。更何况Greenwood的情况吊着Elrond的心，烦闷在心中酝酿成无处可发的怒意，再转而发酵出全身的懒和倦怠。

十月二十七日那天，早上七点二十，开始了。比自己希望的要晚，比自己以为的要早，可无论如何，是开始了。Rivendell的人比Lothlorien的反应要快，Elrond出去时机枪都架好了，正突突地开着枪。子弹硬生生扯开Lothlorien的金色阳光，Elrond一出去便有火药味鱼贯而入，逃也逃不掉。其实无论是壮美的金森林，还是精雅的林谷，在炮火里都是一个样，没有差别的恐怖与暴躁。来的是强兽人，戒灵或许是去了Rivendell，暂时还没转过弯。他们没攻进来，可那也是不远的事。黑云压城，眼前的事都顾不得了，Elrond却突然想起Thranduil，此方战事打响意味着他要启程去Mordor。他想去给他打个电话，最终停在了想的层面。按下心中郁结，吩咐底下的人用火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