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被迫聆听世界的声音，观看世界的命运。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位创世神言出法随，令他勿看勿听。

但加百列却顾不上那么多。

他用力地抱住眼前的瑞德，一字一句：“斯潘，你是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力就让炽天使声音一滞，不得已逃回了瑞德的精神世界之中。

与此同时，棕发棕眸的少年消失在地下的祭坛之中。

1993年，熟悉的卧室之中，沉睡的少年紧闭的眼眸动了动，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瑞德手足无措地抱住加百列，周围的精神世界正在崩塌。

或者说，属于加百列的一切正在崩塌。

加百列不甘心地握住瑞德的手腕，死死地盯着眼眸含泪的少年。

他的眼耳口鼻不断沁出鲜血，他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目光注视于他的人类，让他的耳朵只聆听他的声音。但整个世界的一切，仍是不断突破壁垒，浸染他的精神。

他不停地坚持着，却不得不在瑞德含泪的眼眸下，无奈地慢慢道：“斯潘，看来我……需要睡一觉了……”

瑞德当然不会认为加百列口中的睡一觉就是简单地睡一个晚上。他想起很久以前加百列告诉他，他因为重伤曾在瑞德的灵魂中沉睡了十二年。

瑞德的手指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加百列脸上的血迹，艰难地问道：“只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对吗？”

“没错。”加百列直直地看向瑞德，一字一句，“我会没事。”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喃喃着道：“我就睡在斯潘的灵魂深处……我一直都在……”

“……不要太久，一定不要太久。”瑞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他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还让加百列担心。可越是努力，他的声音越抖得厉害，到了最后，他的话几乎不能成句。

“老了……否则，我老得……你不认识了。”

加百列轻笑一声，他的眼眸渐渐阖起，喃喃：“那斯潘一定是最好看的老头子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斯潘。”

握住瑞德的手指倏地攥紧，那是加百列强自想要自控的情绪。

他不甘心，这是天使的珍宝，如果不时时刻刻地看着，他如何能够安心！

可力量在失控，现在只是在浸染他的精神，万一失控到了斯潘那边，让他也跟着听到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糟糕了。

还有他之前看到的那条命运线……

加百列倏地睁开了眼睛，鎏金色的眸子看向瑞德，眼白处血丝遍布，而眼眸却幽深至极。

瑞德微微愣住。

加百列的眼眸里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加百列的喉咙动了一下，有些话，他不说出来，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了力量醒过来，他家人类却跟别人跑了……加百列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他根本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他不可能让斯潘一直等他。

明明疼得整个天使都要崩溃，但加百列的内心却流淌起了酸溜溜的小醋河。

那一刻，加百列真恨不能自己其实是个恶魔，能够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对所钟爱之人的霸道。

……当然，作为一个天使，加百列也可以这么干。

可瑞德会怎么想他？

一想到瑞德可能出现的厌恶情绪，加百列的喉咙哽了一下。他慢慢地垂下眼，哑声道：“我……并非重伤沉睡，是力量失控……只要梳理好了力量，我应该就能够醒过来……你……斯潘你……”

加百列想说，人类里面坏人那么多，他这么纯良被骗了多不好。所以就别恋爱，等他醒过来，有他宠着不也很好。

可是，这些话没有办法说出口。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于天使而言，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对于人类而言，那却是他们短暂人生的一半。

十年后，斯潘二十二岁。

二十年后，斯潘三十二岁。

三十年后，斯潘四十二岁。

都是人类最美好的年岁。

第一个十年，他可以开启一段甜蜜的恋情。

第二个十年，他可以跟心爱的人步入教堂。

第三个十年，小瑞德诞生。

这是人类繁衍的过程，一如世界日升月落，四季更替。

他不能那么自私，去剥夺属于瑞德自己的人生。

虽然瑞德原本的命运线充满了悲伤，但加百列知道，现在的瑞德有能力扭转悲剧。

那是他赋予的力量和改变的可能。

“……做你自己。”加百列艰难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只要你能够幸福……我……”

加百列不说话了，不行，一想到瑞德被别人拐走了，他还是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