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

“……没……没有，只是睡得不踏实。”

“那就回去好好睡。”

一脚踏出公司的大楼，是有突然不适应的光芒刺痛了双眼。但并不是一个好天气，绵延的雨落在透白的曦光里，风云涌动，微凉，我不由拉了拉衣襟。

一切归于平静已一周有余，极暗仿若不曾来过，我记忆层叠里的种种就不过是我的一场惊梦。每一个人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中，除了他。

望着眼前细细密密的雨，我发现自己忘了拿伞。心底从未抵消过的悲伤，忽然地又那样呼之欲出，氤氲了双眸。他不会再突然出现为我披上外套，为我打伞，为我遮风避雨。

“悠然！你忘了拿伞。”

闻声回眸，还是安娜姐。

“谢谢，安娜姐。”

“回家好好休息，哪怕请两天假也没关系，你太累了。”

“安娜姐，我……”

“悠然，你信他吗？”

“信。”

我这样说，可其实我该信什么？信他对我所做的用心是真，还是信他对我所说的狠决是假？到头来，我却发现我也只愿盲目相信他许下的承诺——

他说，他也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他在哪？

安娜姐淡淡一笑，转身走向电梯。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我刚刚想问的，然而我没有。

我一直都有过的疑虑，安娜姐三缄其口，有太多的事不曾向我透露，像是坚守着沉重的过往，每一次拿出那样凝重的眼神望着我，透过那回忆往昔般的神情，我知道，欲言又止的何止是我一人。

但我，最后都问不出口。正如，我曾经一直都回避问他、拒绝听他说一般。

他说，你可以问我，你应该问我。

而我，一次都没容他说下去。

那事到如今那样难堪该怪谁呢？最后是我选择了以一种最决裂的姿态和他道别，将一切分崩离析，谎言之上，终是归零。

忘了是谁曾经告诉过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结果多么残忍，都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勇气走下去，没有后悔的权利。

可走到这一步，我不后悔，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拿出多少分勇气来面对。

“有人吗？送快递的！”

步入家门口的楼道，就听到砰砰砰剧烈地敲门声，一个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小哥站在许墨家门口，转头一脸无奈地看向我，也算是几分面熟。

“快递吗？他很久没回来了。”

“哦。那你能代签吗？我记得你们认识的。”

“……好吧。”

当我心里还在吐槽人都不回来还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接过包裹一看，签收人一栏，赫然写的是我的名字。

面单的备注：风筝，蝴蝶，紫（彩）。

我这才想起，这是我两周前预定的风筝材料。购物平台上的默认地址自从填错后，我一直都忘记修改，曾几何时，一次又一次寄到他家，从错误的巧合变成了刻意使然，到底是谁在撩拨谁，一时之间，我竟也说不清楚。

“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哦，好。”

接过快递小哥递过的笔，握在手里的这触感，仔细瞧过两眼。

“这笔？”

“哦，记不清哪天了，反正在你们家楼下捡到的，我觉得还不错，就捡走了一直放包里，今天这不，忘了拿公司的笔出来了，你写写看，我都不知道好不好写。”

“应该是不能写了。”

“你咋知道？”

iridescent，我仓皇而归的那一天，没有握住它，听到它砸向地面清脆的声响，我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恍惚了，忘了拾起，就奔回了家。

许墨说，这支笔代表着幸运，他把它送给我。可幸运的主人都弃我而去，我留这幸运有何用。而今再见它，是恍如隔世的凄煌，可紧紧握在手里，却是万千不愿再放开的勇气。

“是我丢的。”

“哦哦，这样啊，那你拿回去吧。”

回到家，我把快递往茶几一扔，手中仍旧握着那支笔，眼眶一热，刚刚强忍的泪才奔涌而出。打开储藏玻璃柜的门，小心翼翼把笔放到某个角落里，抬眸看到柜中另一个角落被他束之高阁的那瓶红酒。

“人会再次回来，履行诺言。而食物，却只能留在当下。”

留在当下吗？我踮了踮了脚，拿下那瓶放在最高一层的红酒——那瓶去年秋天从阿琳姐的酒庄带回来的酒。他一直都不准我偷喝，说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一起喝，然而如今……

打开瓶盖，是醇厚浓郁的葡萄酒香。

我醉过很多次，都是意外，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如此想放纵放倒我自己。

他倒是醉过一次，他握着我的手三言两语我却辨认了他的真心，我被他拥着入眠昭示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