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冷笑：“你才九岁，就知道欲念伤身了？”

他接过糖葫芦，狠狠地咬了一口山楂。

金姨除了装扮变化之外，与从前相比，倒也没什么别的不同。至少，在他每一次学会一点医术的时候，都会拿他试刀，她也算手下留情，每次都不会太严重，只是小伤小病一直不断。

不过，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有怨言。

“她这样折磨你，难道你们母子是傻子么？”弄月问。

他只笑笑，说道：“我们不傻。”

与此同时，娘亲的画技也愈见精进，只是金姨仍旧不满意。终于有一日，娘亲烧了所有的杜鹃画，说道：“我学画只为了手艺精进，现在已经足够了。”

从那晚开始，金姨不再执笔。

就这样过了几年。苏雄已经长到十五岁，个子比娘亲还要高了。

金姨仍然辗转于各色男人之间。听说这几年来，她与一名叫鬼见愁的刀客颇为亲近，亲近到与娘亲几乎很少见面。

“娘，金姨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吗？”他问。

“也许，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娘亲叹了口气，“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感到些许茫然。开心？她真的会开心么？

他找到她，问她开不开心。

她笑了笑，问：“什么是开心？”

就是，与鬼见愁在一起开不开心。

“这些年来，他并不开心，我也算不上开心，”她说，“只不过偶尔……可以暂时忘却烦恼。想来，也算是开心吧。”

她的回答，让他很不舒服。

那么，金姨怎样才会真的开心起来？

她面色凝重，喃喃地说：“除非，他能活过来。”

他沉默。

从那以后，数年不再相见。

某日，娘亲突然做了一桌子菜。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娘亲说：“金姨一会儿过来与我们吃饭。”

数年未见，她竟又恢复了从前的清丽模样。只是眉眼之间已出现不少皱纹，看起来几乎与娘亲年纪相当了。

饭桌上，娘亲给她斟了杯酒。她一饮而尽，说道：“今日一别，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你，我，他，我们很快就要解脱了。”

“小桦，别这么说，”娘亲说，“此去定会平安无事的。”

“金姨要去哪里呀？”他问道。

她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答：“不要乱问。”

“要是很危险，就不要去了。”他说。

“弄月公子下的套，我怎敢拒绝。”她冷笑着说，“不过，去一趟也好，说不定能帮到鬼见愁。”

“此事与鬼见愁有何关系？”娘亲问。

“不好说，”她说，“去了或许就知道了。”

“为了鬼见愁，这么危险也要去？”他问。

“鬼见愁，值得我为之拼命。”她说。

他哑口无言。

金姨一去，果然没再过来。一个月后，江湖上就传开了金花娘子被人追杀，坠崖身亡的消息。

他与娘亲四处寻找，但是没有找到她的尸身。悬崖下有很多尸骨，已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有些尸骨已经风化，发白地散落在崖底的各个角落。

没过几天，他与娘亲就被弄月公子所擒。娘亲被迫服毒，他则被关进了暗室。

再后来，他在地牢中听说了娘亲过世的消息。

她曾说，他们几人就要解脱了。当时听着是丧气话，如今居然实现了。

是的，他们都解脱了。他，也快要解脱了吧。

臭豆腐将他救出了春风得意宫，从此以后，他便住在了臭豆腐家里。他腿脚勤快，又勤奋好学，邱老爹很喜欢他，耐心地教他做豆腐。他感念臭豆腐的救命之恩，决心好好侍奉邱老爹。就这样，他的生活逐渐朝着普通人的轨迹靠拢，从前的恩恩怨怨，似乎真的远去了。

直到有一天，在豆腐店重新见到了她。

“你是？”

她已不记得他是谁。

“金姨，我是苏雄啊。”他说。

她支吾了几声，也不知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

她说要离开四方城，去外地开间画馆。也许，她真的已经放下一切，想要过回平常人的生活。

她问他是否跟她同去。他很想跟随，然而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他泛起难来。

数月不见，她又是性情大变。这一变有些匪夷所思，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状态——她居然和女神龙斗起嘴来，和臭豆腐较起真来，而且……居然会迷路！

他难以想象，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是拗不过她，他同意了随她离开四方城。条件是等次日女神龙与鬼见愁决斗之后再走。

谁知这一拖，就再也没能离开四方城。没多久，就被弄月公子擒了。

弄月公子将他们软禁起来，周围戒备森严，他没有武功，而她身上有伤，压根冲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