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眼前这栋建筑尽管有不少岁月痕迹，但因为风格过于婉约清新，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秦家祖上是江南人，百年前迁来燕城后，建了这座老宅。”

秦若枫说着，转头看向季轻云，眉目舒展，语带感慨。

“欢迎回家。”

季轻云垂下眼眸，摸了摸有些发酸的鼻子，没有说话。

“在车里磨叽什么，还不赶快上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如洪钟般厚实洪亮的声音。

“走吧，老秦已经等急了。”秦若枫说着推门下了车。

季轻云连忙跟上，下车后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虽然满头银发，发型依然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站在二楼大阳台上，表情冷峻地盯着他看。

看来刚刚喊话的人，就是他没错了。

季轻云的心不免再次紧张起来。

老人这副表情，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不过秦沁东的冷峻并没有维持太久。

在看清季轻云的脸后，秦沁东严肃紧绷的脸立马有了松动，眉间的褶皱似乎也瞬间变得柔软。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回了屋。

季轻云这才注意到，秦沁东是拄着拐杖的，走路的动作并不利索。

推门进屋后，季轻云惊讶地发现，那幅被秦若枫花500万买下的《重生之花》，被高高地挂在一楼大厅主墙面的正中央，与周围含蓄淡雅的家装风格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完全不搭。

“噗！”一旁的秦若枫笑出声，“老秦之前明明一直嫌弃这幅画晦气，我挂在书房里都要被他念叨，现在倒好，自作主张挂到客厅最当眼的位置来了。”

“这幅画挂在这儿，好像真的挺奇怪的。”季轻云自己都觉得别扭。

“谁叫老秦喜欢呢。”

秦若枫边说便往二楼走，并示意季轻云赶紧跟上。

“快走，再磨磨蹭蹭老秦又得发飙了。”

可来到二楼会客厅，却不见秦沁东的身影。

“二小姐，老爷在茶室。”一个女佣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他说让小少爷一个人去见他。”

“啧，不就是没去他安排好的相亲么，居然还在生气，老头子心眼真小。”秦若枫不满地小声嘟囔，转头对女佣说，“你带小少爷去茶室吧，反正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女佣点头称是，对季轻云道：“小少爷请跟我来。”

季轻云对这个称呼浑身过敏，尴尬道：“我叫季轻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小少爷。”

“呃，名字……”

“好的，阿云少爷。”

“……”

季轻云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放弃挣扎，跟着女佣穿过二楼曲折的走廊，来到一道半开的门前。

“老爷就在里面。”

女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对季轻云笑了笑，便径直走了，留下季轻云一个人站在门外，紧张地擦着手心的汗。

“进来吧。”

门内传来秦沁东的声音，不过听来已然没了刚才的冷硬，反而多了几分苍老和温柔。

季轻云深呼吸一口，轻轻推开房门。

进门后首先看到的，是一道素雅的竹制屏风，透过屏风的缝隙，能隐约看到秦沁东挺得笔直的背影。

季轻云缓步绕过屏风，走到秦沁东旁边，声音有些拘谨。

“你……您好。”

秦沁东轻轻放下手中的小茶杯，抬头盯着季轻云看了半分钟，眼神越来越柔和。

“你的眼睛长得和你妈妈的一模一样。”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里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谨，来，坐到这里来。”

话是这么说，可老人那习惯性的命令语气，实在没多少令人放松的效果。

季轻云有些犹豫，可下一秒，他注意到老人手边有一本摊开了的相册。

里面照片上的脸如此遥远又熟悉，季轻云的心突然仿佛被捏住一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秦沁东也留意到季轻云的视线，拿起相册开始翻阅。

“这里面是你母亲从小到大的照片，你坐下，我慢慢给你讲。”

季轻云没有抵抗住诱惑，乖乖坐到秦沁东旁边，听老人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秦素楠小时候的故事。

随着秦沁东的叙述，季轻云心中母亲的形象，终于从单薄逐渐变得丰满。

眼里一片死灰的秦素是她，笑得灵动鲜活的秦素楠也是她。

季轻云突然有种和母亲隔着时空重新认识的感觉。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秦素楠的毕业照。

秦沁东看着那个头戴学士帽、笑靥如花的秦素楠，默默抹了抹眼角。

此刻，他彻底褪去了作为秦家当家人杀伐果断的气场，只单纯作为一个失去女儿的老父亲，沉浸在悲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