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原接连加大了几次激光能量，直到档位开到最大，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难道是污染源外面这层保护壳太过无坚不摧，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东西的分解温度究竟是多少?

谢松原感到十分吃惊，一时间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如果连最高能量的激光都无法打开污染源，自己又要怎么观察它的内部结构？

……等一下。谢松原很快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他再次用辐射仪器对污染源周边进行探测，发现污染源发出了一阵之前没有的热辐射。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玩意儿表现得就像是一个黑体。

所谓黑体，是科学家假设出来的一种物体。所有物体都在不断辐射、吸收和反射电磁波，而黑体却在任何温度下，都能吸收所有入射进来的电磁辐射，并将其转化为热辐射，而不会有丝毫反射和透射，一点儿都不浪费。

激光的能量都被污染源吸收进去了，才会根本无法对污染源造成伤害。

理论上说，绝对的黑体是不存在的，但污染源的吸收比想必也相当接近1:1，转化率非常之高。谢松原心中一动，隐约中好像知道了污染源内里强大而经久不衰的能量从何而来。

实验室里的切割刀太小，谢松原最后不知道去哪找来一把锯子，才费力地将污染源完全切开。这能抵挡接近两千摄氏度高能激光切割的物体最终还是败在了简单粗暴的冷刃之下——

事实证明，污染源只有最外面一层是最难切割的，里面的芯反而相当柔软。那应该是一种用来保护内部组织的衣壳，后来被谢松原检测出是一种脱氧合金。

他用光谱仪分析了污染源内部的化学元素成分，又拿到电子显微镜下解剖观察。谢松原惊讶地发现，污染源的构成元素和人类——或者说地球生物几乎一模一样。

谢松原在它体内发现了类似细胞的组织结构，里面还有分工不同的细胞器。它们都以一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方式存活着。

这些看上去就像是普通放射性金属矿物的污染源居然是碳基生命……乍一听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它们没有腿脚，不能移动，也没有可以用来进食的嘴，更没有能观察敌人或者猎物的眼睛，谢松原倒是在它体内找到了许多高度分化的感受细胞，可以让污染源——不对，应该是盖亚——灵敏地接收来自外界的信号。

可它又要怎么汲取营养，来维持身体的循环？

自然界任何一种生物被动到了如此地步，都绝不可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存活下来。但盖亚是个例外。

首先，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想要吃它——真正意义上那种需要“消化”的吃，它表面的那层合金伪装够有迷惑性，污染源不会面临任何生命威胁。

相反的，它身上那股诱人的辐射能量将源源不断吸引强大的掠食生物向它靠近，将它安全地吞入腹中，就像寄生虫和宿主。

其次，盖亚似乎不会，或者说很难死亡。

那些被谢松原用锯子切碎的细胞在显微镜下明显表现出破损的状态，然而没过多久，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恢复完好无缺。

这无疑又是盖亚独有的“时空大法”在发挥作用。

吴祺瑞显然也在切割研究污染源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一点，当谢松原讲到这里时，他一直直勾勾地瞧着谢松原。

谢松原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一切种种，都暗示着谢松原与其他精神进化者有多么不同。

每个活到现在的变种人都继承了来自盖亚的基因，盖亚如此慷慨地将那些能力分发给了人类，就像随手抓起一把金银碎屑洒向空中，其中夹杂着痛苦与灾难的尘埃。

如果说脑力进化是盖亚赠予人类的众多财富中最特别的一项能力，那么谢松原无疑也是这些特殊的人中最得到优待的那一个。

特殊到令人感到嫉妒。

然而当下的谢松原根本无暇细想这些。他完全沉浸在了盖亚带来的奇幻与惊异感触之中，感觉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在眼前展开，每一个串联起来的蛛丝马迹都那样令人恐惧又兴奋。

污染源从盖亚身上脱落，却不像头发和指甲这类的结缔组织一样死去，相反，它们依旧在作为一个整体而活着。

宛若吴祺瑞身上的那堆脑虫，可以作为一个整体生活，也能够个体单独存在。

只不过这样的个体，几乎和无生命的物质也没有区别，又仿佛它们自打从主体身上脱落下来，就进入了冬眠状态——动物在冬眠前往往会大量地进食，在身上堆积脂肪。这样它们就可以在睡眠过程中靠消耗脂肪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