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催促声更急了，身旁的学生们都跑了起来。

加速的人流中，钟灵遇目光冷淡地看向太阳底下的梁濯。

梁濯也在看他，他使劲地按压着头侧，在剧痛中强行睁开眼睛，眼球血丝触目惊心，那里面的情绪相当复杂。

鸦雀无声的操场，纪律良好。

整理好的队伍，男女各成两列，宋婵历来在靠后的位置，但这次却破天荒地被安排到较前的位置。

集体舞的动作很简单，很快就跟起音乐。

“这一遍要拉手了，同学们。”老师叮嘱道，“之前都只是让大家先学舞步，从现在开始要加上手部动作了哦。”

宋婵听到这话，顷刻间紧张到全身的小绒毛都立了起来。

音乐前奏，她脑袋空空，发现自己想不起任何动作，甚至开始担忧自己恐怕连身体也无法操控。

纵使僵硬，但当男生队伍作出邀请女生的姿势时，宋婵还是将发抖的小手放进了钟灵遇的掌心。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将她裹住，有道尖锐的电流随之扎进了宋婵的心房。

她绷紧了后背，在内心剧烈挣扎、东张西望了好几个八拍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手真的是这么握的吗，钟同学？”

在宋婵问出这话之前，钟灵遇眼角余光一直有意无意放在身后。

梁濯和冉佳玉这对孽缘到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面对钟灵遇的挑衅，梁濯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妒忌和气愤。

在梁濯转而放低在宋婵手上的目光中，钟灵遇缓慢地将手指攀上去了几分，将宋婵的手裹紧些，梁濯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几番想冲上去。

“是这样的呢，宋同学。”

钟灵遇缓慢收回视线的同时，回答宋婵刚才发出的疑惑。

“这样啊……”

宋婵不敢低头去看，但她知道，钟灵遇握住的，的确只是她指根的位置，他依旧保持着昔日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

可交握时，对宋婵传达出的情感却又并不清白。

宋婵明白她自己也不清白，这才让她和钟灵遇之间的气氛，看上去总是有些和别的同学模糊不清的差别。

宋婵心虚地抿抿嘴唇，笨拙地让自己换了口气。

校长始终不满意同学们的表现，集体舞音乐放了好多次，同学们也练习了好多次。

宋婵到后来已经逐渐显得从容。

“到现在还紧张吗？”

听见钟灵遇这样问，宋婵就像被撞破什么秘密一样无所适从。

“现在熟悉了很多。你之前学过吗？你不像是新手哎。”

“我之前在E国，那里的学校每个周末都有很多社交活动，这是必备技能。”

宋婵没说话，钟灵遇是不是跟好多女生跳过舞？但这种问题，她也不敢问呐……

“话说，梁濯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

宋婵差点没接得住这突转的话题。

“你是说昨天那件事吗？”

“昨天？你今天心情看上去一直不太好，是昨天那件事还对你有影响？”

钟灵遇其实是觉得梁濯奇怪，他总是按着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就像是颅内有什么问题。

梁濯的眼神也很奇怪，在树荫下的表情看上去复杂难测，而方才的眼里却只有少年人轻狂直白的嫉恨。

但比起宋婵感受而言，这都不是钟灵遇执着探索的，所以他又下意识地问起她状态。

“还好……昨天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站出来帮了我。”

“我习惯了。”

“习惯了？好吧……我好像的确总是麻烦到你哈哈，有点没用对吧？”宋婵说过后也是一愣，立刻追悔莫及。

糟糕，她说了不该说的丧气话。

但也是她的真心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婵在屡次接受钟灵遇的帮助后，除感动之外，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自惭形秽。

好像从原来的安于怯懦，开始要求自己变得强大，也从这落差中，更多了自卑感。

宋婵早前其实已经想好了，从自卑到自信，从不知反抗到为用于争取，是有一个过程的，她愿意接受自己的不足，愿意给自己时间改变。

但一直影响宋婵内心的沮丧，在听见钟灵遇这句‘习惯了’，还是出来兴风作浪了。

宋婵纠结，她该怎么找补呢？

“不要这么想。”在舞曲的间隙，钟灵遇的声音传入宋婵的耳朵里，他甚至更加放轻了语气，“是我情愿这么做。”

舞曲的调子那般温和舒缓，和他说话的口吻竟如此一致，令人心神安宁。

“我只知道当时站出来保护你，是处于一种本能。看到你遭遇不公的时候，就总想替你做点什么。宋婵，我让你感到烦恼了吗？”

“那是因为你人好呀。”不是因为她值得，宋婵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