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谷阳县，甯无忘新买的那匹宝马亦累死了。

最后那点距离，是甯无忘以轻功飞过去的。

那破旧的小屋，于甯无忘而言既是曾堆满与母亲共同生活的回忆之地，亦是他痛苦开端的起源地。

甯无忘强撑着体力不支的身体推开门扉，最后，在那家徒四壁的小屋正中间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得令甯无忘辨认不出他是否是应安清，可是尸体身上穿着的碧色的衣服，甯无忘却有印象。

“啊……啊……”甯无忘的嘴里发出了破碎的叫声，他跌倒在尸体身上，从尸体身上，摸到了一块令牌——是应安清的令牌。

片刻的沉默，旋即而来的，是如野兽般的嘶吼：“啊啊啊啊！！！！”

人若悲伤到了极点，便除了嘶吼，而再做不到其它……

*

甯无忘抱着那具尸体哀嚎了许久，到了最后，他声嘶力竭，竟是悲伤过度，就这么厥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心如死灰，就连眼泪都再流不出一滴。

甯无忘就这么跪倒在尸体的身旁，他望着应安清的尸首，一度开始后悔起当日应安清求他放弃仇恨时，自己为何不允。如今报了仇，泄了恨，他却没什么成就感，甚至还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会对他好、且也是他唯一想对其好的人。

那时，自己若不曾被仇恨、被背叛冲昏头脑就好了。

想将尸体埋葬起来，可谁知连日的赶路兼之没有好好吃东西令他体力一空，如今的他就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外头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朝屋里逼近。

来人闯进了屋里，原来是那哑巴。

“你来做什么？”甯无忘的声音嘶哑得难听。

哑巴喘着气，他急切得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末了无奈，哑巴连忙打了几个手势。

甯无忘看不懂哑巴的意思，他一动不动。

见状哑巴连忙上前想拖着他走，却被甯无忘挥开了。哑巴急得跺脚，他指了指门外，指了指甯无忘，然后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这下甯无忘算是看懂了，哑巴的意思似乎是说有人要来追杀甯无忘，所以要他赶紧同自己一起逃走。

甯无忘还是不动，他只是讽刺地勾了勾嘴唇：“我为何要逃？”

哑巴大约没想到甯无忘会给出这等答案，他怔了怔。

“我最恨的人死了，我活着的理由已没了一半；如今，我爱的人也死了，我活着的另一半理由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哑巴长大了嘴巴，不知因何讶异。

“你说有人要来杀我？那正好，便让他们杀吧。”

甯无忘不知道是谁要来杀他，但他估摸得出，大约是九王爷——九王爷大约是忌惮他和摧月门的，他能想法子帮着九王爷上位，九王爷自然怕以后有朝一日他也帮别人。但是摧月门、还有他废之、杀之可惜，所以便想出了另一个法子——也即收归与皇权统治之下，直接听九王爷的号令。

可是九王爷的提议却被甯无忘一眼看穿而拒绝。

那日离去前，甯无忘不曾忽略了九王爷眼中的一抹杀意，只是他不在乎而已。

想当然地，九王爷不可能容他。

若是应安清尚在人间，甯无忘大约还会想法子与九王爷周旋，可如今，他完全没有生的欲望了，徒费心力又何苦来哉。

可哑巴却不知道为什么，闻言却急得摇头如拨浪鼓，他急得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可偏偏他的嗓子不争气，就是说不出一个音。

就在他俩僵持的片刻，外头的脚步声一阵接一阵，不多时，一群人将小屋包围了。

“甯门主好脚程！竟走得这么快，老夫费了好大气力也差了一日。”

外头说话的，是叶任。

“甯门主，如今见到你心爱之人的尸体，不知有何感想呐？哈哈哈哈！”紧接着响起的，是殷兰梦的声音。

“甯门主，今日你若愿意答应本王当日的要求，本王定既往不咎，还是让你统管摧月门。”说话的是九王爷，“可你若仍一意孤行，就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甯无忘一听，他只是冷笑：“九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莫非今日之事都是九王爷安排的？既然如此，那想必应弟如今尚在人间了？”

一想到应安清兴许没死，甯无忘的心中又有了些希望。

却不待那希望燃起，却听九王爷哼笑一声：“甯门主以为本王同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一般么？若本王的清儿尚在人间，本王如此岂非是咒他去死么！？”

咯噔一下，甯无忘的心仿若被冻结住了，适才那才燃起的一点希望被九王爷无情地浇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