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看似没什么精神，莫不是昨夜没有睡好？”分明已经看穿，甯无忘却好像还要应安清亲口承认似的。

应安清点点头，哪里好意思说是因为太在意甯无忘而睡不着，便只好扯谎道：“这床睡得太硬了，有些不习惯。”

“那今夜我让小二多铺一床褥子，想必当能软和许多。”甯无忘笑着起身，两人各自更衣。

待得应安清拾掇好时，甯无忘也收拾妥帖。

甯无忘换了干净的衣衫、重新绾好了微乱的发丝、就连妆也施好了。

速度之快，可见其熟练，即便是自小习惯了的女子恐怕也没这么快手脚，更何况甯无忘还是个实打实的男儿。

应安清不由得奇怪，他走到甯无忘身边，用着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小声道：“甯大哥似乎对乔装成女子甚是熟练，莫非甯大哥以前也这么打扮过？”

“扮作女子倒是头一次。”甯无忘同回以只二人可闻的声音。

“头一次！？”应安清惊讶道，声音不由得响了许多。直到被甯无忘提醒，他才后知后觉，连忙收低声音了道，“第一次就扮得这么好，就连声音也装得与女子无异，这……”

“在外为兄是第一次扮，不过学时却学了许久。”甯无忘解释道，“我师门中要学的东西极多，不仅止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就连乔装之类的也是其一，假扮声音也是其中一环。”

“原来如此，那甯大哥的师门可真厉害。”应安清感慨道，又不免有些羡慕，“真可惜甯大哥的师父仙游了，若不然我都想拜入门下，这样定能学到好多东西了。”

甯无忘笑了笑：“我的师门未必似应弟所想的那般美好。即便拜入师门，只怕应弟也捱不了几日。”

甯无忘的话音没有鄙夷的意思。

大约甯大哥是看自己养尊处优，认定自己吃不了苦吧……应安清心道。他有些失落，不想甯无忘原来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可是又觉得甯无忘说的是事实。

应安清的确吃不了苦，这才出来几日，已经觉得好辛苦了。

待这次任务平安完成后，若能否证明自己已能吃苦就好了。届时再求甯大哥收自己做徒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应安清心中暗自如此想到，他随着甯无忘出门下楼，却不知小二在这短短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昨日见着甯无忘尚且是一副痴迷沉醉的模样，今日一见甯无忘竟如见了鬼魅似的，面色煞青，恨不得退避三尺似的。

小二那态度，实在教人没法安心在店里吃饭，于是两人便出了客栈。

甯无忘说依县有一家豆浆铺的豆浆好喝得很，于是便由甯无忘带路，两人朝着豆浆铺而去。

应安清百思不解小二态度反差为何，终于忍不住问道：“甯……娘子，为什么那个小二看上去那么怕你？”

“原也没什么。不过是相公昨日说了惹人误会的话，惹得那小二遐想连篇，说了许多冒犯之言。”甯无忘说得轻飘飘的，好像这当真算不上什么，“我实在听不下去，方才吓唬了他。却不想他胆子这样小，今日会怕成这样。”

也不知道甯无忘究竟说了什么能将小二吓唬成那样，应安清正疑惑的时候，却听甯无忘说道：“到了，便是这家。”

两人站定在一家小铺子前，铺子位于街角，简陋得很，只一间很小的店面，店外摆着两三张看着有些年份的小木桌子。

如今正是吃早膳的时候，可小铺子前却没几个人。这门可罗雀的样子，让人怎么都难以将甯无忘口中那豆浆好喝得能在方圆内出名的店与之联系在一起。

甯无忘微微俯身，凑在应安清耳边低道：“此前太平时，这里日日都是大排长龙。如今人人不敢出街，倒是便宜了你我。”

两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豆浆铺老板便走了上来。

一见甯无忘的女子扮相，那老板也是同客栈掌柜一般反应，却大概碍于不可见的危险，而只是兀自叹气。

应安清与甯无忘便坐在桌边候着，两人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应安清目光一边粗粗掠过豆浆摊附近。

豆浆铺附近竟尤为冷清，周围两家铺子门户紧闭，边上还挂着丧幡没取下。

仔细一看，那豆浆铺的老板手臂上也佩着黑纱，豆浆铺内堂也祭着不知何人的牌位。

说不定……他们是那些上京告状不成却惨死的人的家人。

待得将热腾的豆浆端上桌时，老板刻意地将豆浆油条重重放到桌上，奶白的豆浆溅出些许在桌上。

可老板当作没看到，更态度故作恶劣地道：“吃完就赶紧走吧，咱们县可不欢迎你们这些外人。”

老板说罢拂袖，便回到他那铺子里继续赶苍蝇，可他担忧的目光仍不住落在两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