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乾元帝听完了魏贞贞的话，沉默许久。一时之间，承乾宫的正殿里是寂静无声的。

“你这一话，说得入情入理，可是真心？”

一个女人，把儿子送给别一个女人，能真心吗？至少，魏贞贞此时是真心的。

“妾想成全一段缘，自是真心。”魏贞贞回得镇静，回得诚恳。

“朕知了，你且退下吧。”乾元帝不再多说了什么了，摆手示意魏贞贞退下。魏贞贞忙是行一礼，随即告退。

待魏贞贞离开后，乾元帝在殿中又是站了许久，才道：“曹得全，皇贵妃身边的人，宣。”

“诺。”

乾元帝的近侍太监曹得全应了话，约是半刻钟后，郝姑姑进了殿内，对乾元帝叩了礼。

“皇贵妃离开时，可有说些什么？”

郝姑姑是承乾宫的掌事姑姑，说起来是皇贵妃高氏的心腹，实则，却是乾元帝安插在宠妃身边的暗棋。当然，这除了当暗棋作眼睛外，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嘛。端看这事情，如何的从哪一面去琢磨了。

“娘娘多是晕睡，醒来时常常坐了窗前，有时候对着窗外发呆，有时候是磨墨写字。”郝姑姑回了话，交待后，又是递了一些皇贵妃遗留之物，给了曹得全。

曹得全一接过，就是送到了乾元帝的面前。

乾元帝接过后，看着那些写满了字的纸卷，心头约莫生痛。

一页一页看过，那娟娟的字迹，乾元帝熟悉着。有佛经，似求了解脱，又是给夭折的皇十四子祷告。

在最后几页时，乾元帝看见了几首小诗。

日日盼得比翼飞，

今生予君全是情。

求那佛怜一片真，

三生石上记姓名。

-------《信女寄语小栈》高氏素素寄语。

……

君似云中仙，妾宿海之边。

一日云霞启，水连天上天。

怯怯得会时，今生缘会缘。

不怕信风短，只哀情浅浅。

-------《信女相思小栈》高氏素素寄语。

……

这等小诗，字字是写满了皇贵妃高素素的情与念。乾元帝看着，心中由然沉甸与悲起。

待得最后一页时，却是一首未完成的，不成曲调的诗。

只见得，上面写着：

一见君，是缘起。

二见君，小钗记。

三见君，心欢喜。

四见君，姻缘寄。

五见君，鸳鸯栖……

“小钗记……”念了三字，乾元帝似乎想起了，那一对姐妹花来。那是多少年前了？

高氏姐妹在白马寺的桃花园中，讲了《小钗记》，他偶遇了一对少女姐妹。一个姐姐，是他心念之人，情深却缘浅；另一个妹妹，是他的宠妃，二人相伴二十年了。

“皇贵妃有什么心愿？”

乾元帝的问话，让郝姑姑是伏低了身子，行礼时有些掬紧，小心而谨慎的回道：“娘娘一直念着圣上，哪怕最后……也是盼着见圣上一面。”

这话一出，乾元帝握紧了纸卷的手，更是捏紧了三分。

“是吗？”

这一个愿望，乾元帝是注定不可能达成的。

“……”本来还想问什么？最终，乾元帝没在问了。她摆摆手，示意郝姑姑退下了。

“都出去，朕一个人静静。”

有帝王一语，殿内的宫人，还有暗中保护的暗卫，都是暂时的离开了。这时候，留在了承乾宫正殿的人，只余了乾元帝一人。

静静的站那儿，乾元帝没说了什么。

次日，乾元帝开了金口，让宫内监那边选了吉日，把皇十四子的坟迁到了皇贵妃的陵寝旁边，成全了这一对葬一块儿。同时，还有一道圣旨，以及一个册封礼。

圣喻：朕惟仰事璇闱。必选柔嘉之质。佐徽、椒掖。久推淑慎之姿。载考彝章。特加锡命。咨尔贵人魏氏、久娴姆教。长奉女箴。礼法是宗。凛小心而严翼。敬勤弗怠。今册封尔为令嫔。尔其只膺巽命。迓景福以咸绥。益懋壸仪。荷鸿庥于方永。钦哉。

单独册封为嫔，还是在皇贵妃过逝不久后。后宫上上下下，人人免不了议论了魏贞贞这位新出炉的令嫔娘娘。

“承乾宫的主位娘娘吗？”

在得到了一宫主位后，魏贞贞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奋，又或是开心。这一个嫔位，是用一个死去的女子的可怜爱情，是用她夭折的儿子，是用她的丢提的节操和尊严换来的啊。

“价值吗？”

人活着就好，魏贞贞想，她活着，不必娇情了。至少，比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人，总会幸运些吧。

“娘娘，您不开心吗？”

翠花在旁边问话时，语气都是特别轻缓了几分，似乎怕扰了魏贞贞一样。

“开心啊，为何不开心？宫里的任何人，处了我这位置，都会开心着。人生喜事，升官加薪嘛。”魏贞贞语气调节一下，显得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