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怕他再次发狂，最终还给他穿上了束缚衣将他绑在病床上。一开始他是愤怒的，在床上又踢又踹，大力挣扎，将大卫送来的药全都砸在地上，即使对墙而坐也不愿和任何人说话。直到蔺先生严肃认真地与他谈过几次话之后，他才慢慢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太对的。

“你不吃药，不配合治疗，你敢保证你发狂的时候不会伤害到那位沈先生？”他的外公目光平静极了，语气冷静得仿佛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既没有责怪，也不像是劝告。

就是这样的目光才像一柄锋利的□□，一下子划开了萦绕在他面前的迷雾。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过这个世界，”蔺先生摇摇头，“你不愿意走出去，作为家人的我们自然会包容你、保护你。可你不应该强行把一个与你无关的人拉进你的堡垒里，更不应该放纵自己。沈先生是无辜的。”

这种描述太让他难受了。与他无关？沈笙怎么会与他无关？自从他轻声地将自己从漫无边际的黑梦中叫醒，这个人就像是降临在他世界中的造物主似的。他那贫瘠而空旷的世界，因为沈笙而绽放出了更多的色彩，他沉迷在他他的声音中，就像是在倾听神明的指引——没有了神，他又该如何去创造那些美.妙乐章？

他已经离不开沈笙了，甚至在每一次见到他时，那份想要独占的心情便越发强烈，如同野兽一般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

“不克制欲.望的人没有资格去祈求爱，而神更不会喜欢一个贪得无厌的自私者。”蔺先生最后叹了口气，“外公不会骗你的，你是个好孩子，他也是。在没想清楚这句话之前，你还是不要去见他了。”

他一时半会还无法理解外公的话，可他却听进去了。他不再任性，不再抗拒吃药，每天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或是听着他录音笔里的收藏，或是偶尔拿起笔来记录下突如其来的灵感，简单得一句话就能说清。可每当他陷入瓶颈，思绪卡顿的时候，他却比以往更要烦躁千百倍。

他坐立不安，在房间里四处乱走，到了最后甚至必须要依靠慢跑才能抵消心中的负面情绪。他知道，他就像是一个在不停充气的气球，看似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周围人甚至还会因为他的忍耐而大声喝彩，可一旦超过那个极限——他就再也支撑不下去。

他想见到沈笙，想听他说话，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去确认他的存在——想要他属于自己。这样的念头积蓄得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没办法控制心中的猛兽，他手臂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他思念的证明。

沈笙给他打电话的那一次，他几乎不敢多说任何一句，就怕自己控制不住，所有前功尽弃。

可努力了这么久，一旦沈笙真正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没办法，反而像是被心中压抑许久的感情直接反噬。也许在现在的沈笙眼中他看起来既安静又乖巧，可只有顾艾自己知道，如果沈笙要表露出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要走。”顾艾深深呼吸，即使受伤的指尖被他握得发痛泛白，甚至二次伤口破裂，他也完全注意不到。

原来不联系他是蔺先生的意思……沈笙若有所思，却立即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与藏在不安下的躁动。他柔声安慰：“我不走。”

总感觉上一次不告而别，给他留下了很大心理创伤。沈笙有些愧疚，更是不由得伸出手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开口咬人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真的吗？”顾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眼角也红，沙哑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实在是可怜极了。

“真的。”沈笙点点头，鼓励道：“你继续保持下去，我每周来看你一次。”对待病人，他总是非常心软，蔺先生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他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他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顾艾信任他，也愿意听他的话，那么他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至少要做一些顾家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次的回应充满了惊喜，“真的吗？！”顾艾差一点就要从他怀里蹦起来。他性子有些固执和钻牛角尖，原本已经做好了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沈笙的准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就像是擦去阴霾一般亮了起来。

“是真的，”沈笙好笑地看着他，深觉自己责任重大，“前提是你要乖乖吃药，不能咬自己。”他握住顾艾的手晃了晃，后者忽然红了脸，却没有把手收回来，“下次见到你我要检查，如果有新伤口证明你不听话，就得扣一次见面。”

“不要！”听他说不来，顾艾立即抗拒地摇头，软软道：“我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