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皱着小眉头道：“珠珠不喜欢干娘挂钱钱。”

盛明麟还是没听懂，正要再问，端王爷直接道：“不用多问，风俗而已。”

盛明麟看他神色沉沉，有些惊讶，看向他，端王爷与他眼神撞上，并未移开视线，最后，是盛明麟先移开了视线。

端王妃柔声哄她：“珠珠儿，明天回来，舅舅表哥都来找珠珠玩。”

珠珠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他们不上学吗？”

“上啊，”端王妃笑道：“所以他们休沐的时候没休，就攒着好明天一起告假。”

团子就开心了一点：“好哦！”

娘俩说话的空儿，端王爷又向盛明麟道：“既然皇上说了，你就去吧，不必露面，走个过场就是了。”

这话？

盛明麟是个心沉的，出了那边就一直琢磨。

端王爷的不快，一点也没掩饰，可是珠珠生辰，他为何要不快？为何要冲他发脾气？

他想了想，叫了小厮进来问了问。

这事儿府里有不少人知道，不是秘密，所以小厮就跟她说了。

据说，珠珠是早产的，还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刚生下来时身体不好，当时担心养不活，就认了个干娘。

每年生辰，端王妃都要带她去见干娘，干娘要给她挂锁，也就是用红线穿一枚铜钱，挂到珠珠脖子上，一岁一枚，要一直穿到十二岁。

早产的……盛明麟心头莫名一个惊跳。

端王府这种人家，早产一定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跟他家的人有关？？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厮：“你进府几年了？”

小厮道：“奴才进府不到三年。”

盛明麟有点失望，又有点放松，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生母的事情？或者，你帮我打听打听，我重重赏你。”

小厮偷瞄他。

盛明麟敏锐地问：“你知道什么？”

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奴才不敢乱打听，王爷对这个很在意的，乱嚼舌根子，奴才小命不保。”

盛明麟喃喃道：“对这个很在意？”

他看着他：“你与我说，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说的。”

小厮本来就是他的奴才，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是他的奴才，迟疑许久，还是声音极小地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已经生了，那时候，还有人骂陈氏阴魂不散，”

他一顿，看看盛明麟，盛明麟朝他点头，他才又道：“好似是她使了什么招，才令得王妃娘娘小产，那时王爷在外头办差，回来之后发了老大的脾气，还进了宫，然后就听说陈氏……自尽了。”

盛明麟惊呆了。

不管前所今生，他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一直以为是生母死去之后，端王爷才续娶谢氏，却原来，他们成亲之后，母亲才死去的？

而且又是自尽？

他之前还在想七皇子这杀母之仇，无法放下，他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也牵扯了一条人命！！

他脸色惨白，半晌才道：“还有吗？你还知道什么？”

小厮有点害怕，小声道：“后来端王爷就痛罚了几个人，严令下人不得议论此事，不得提起陈氏。那时候奴才刚来，也不敢乱打听，奴才别的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

好久，他才低声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无声施礼，退了下去。

第051章 再也不跟你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端王妃带着珠珠上了车。

太早了，珠珠没睡够，一路都被端王妃抱着打瞌睡。

等到了地方，盛明麟直接跟端王妃道：“母亲，儿子在马车里看书，等母亲和珠珠回来。”

端王妃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知趣，又向七皇子道：“七郎也别乱跑，也在山下等着吧。”

七皇子应了一声，端王妃就亲自抱着珠珠往山上走去。

说是山，也不过是个小土坡，一路爬上去，就看到了很大的篱笆院子，瘦伶伶的老婆婆，正弯腰摘着地下的菜。

端王妃赶紧又晃了晃闺女，等她精神了，才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刘姐姐。”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迎过来两步，“安宁来了，珠珠也来了。”

老婆婆笑的很慈祥，但脸上沟壑遍布又满是老人斑，嘴里又没牙，珠珠很害怕她，嗓子都是虚的，细声细气打招呼：“干娘。”

老婆婆笑着点头。

一般认干娘，都是认儿女双全四世同堂的人，又或者认佛道两家的人，但珠珠当时情形危急，端王妃就想找个命硬的，最后认的，是一个“人瑞”。

大盛朝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赋役全免，八十岁之后朝廷还给发钱粮，百岁之后不光发钱粮还发下人，这样的老人就叫“人瑞”。

这位人瑞，一生迭遭大难都没死，虽然没成亲无儿无女，却一直活过了百岁，是真的命硬长寿。

她本名叫刘小草，后来过了百岁之后，明熙帝亲自赐名长寿，所以远近的人都叫她长寿婆，有不少人想认她做干娘的。

但大约人老了，总会有些神叨，这位老婆婆也是，有人求上门来，她摸摸头，总是说不合适，这种朝廷养着的活人瑞，也没人敢强迫她。

所以到后来，只认了三个干亲，珠珠就是其中一个。

那两个孩子都大了，小的也过了十二岁了，珠珠是最小的，认的时候，长寿婆就已经一百零三岁了，如今过了三年了，老人看着还精神矍铄，还能自己摘菜做饭。

端王妃叫下人把礼物搬进去，然后就叫她们去外头等着，自己带着珠珠进了堂屋坐下，陪老人说说话。

因为上回想见紫柏大师没见着，端王妃心里老觉着不踏实，今天特意来早了一些，就想着蹭蹭长寿婆的福气。

老婆婆倒是很喜欢珠珠，一坐下，就搂过她来，从头到脚的摩挲。

老人的手又干又皱，指甲又长，又凉凉的，珠珠最怕被她摸，可是别的事情端王妃肯依着她，这件事却绝对不依，所以团子也不敢闹，就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怂怂地缩在老人怀里，由着她从头摩挲到脚，小胳膊小腿捏了无数遍，还不时的低下脸，干瘪的嘴，亲在她脸颊上，因为没有牙，亲一下，就好像被鱼嘴裹一口似的。

珠珠怕得大眼里全是泪。

端王妃瞧着也不忍心，不住地打岔。

长寿婆耳朵也不聋，脑子也没糊涂，笑呵呵地跟她说话。

一直到巳正（10点）时分，长寿婆才取了铜钱过来，然后凑过来，慢慢解开珠珠颈上的红绳子，把那个钱给她串上，又把红绳子系紧，笑道：“好了！”

珠珠一听这话，撒开小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出了屋门。

端王妃连忙道：“珠珠顽皮，老姐姐别见怪。”

长寿婆笑眯眯地道：“不见怪，这样的伶俐丫头，我喜欢着呢……安宁啊，”她叫着端王妃的闺名：“最近这孩子，是不是遭了什么灾啊……”

端王妃一惊，瞪大眼，正想说你怎么知道，就见她一瘪嘴：“好似还不止一回。”

“是啊！”端王妃就道：“就是啊，我担心得很！前两天还去报国寺上了香！”

“不用这么麻烦，”长寿婆慢悠悠地道：“这孩子啊，就是福气太多，命弱，担不住，你叫她来我这，住上三个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端王妃犹豫了。

而外头，珠珠一口气跑出了院子，才发现娘亲没出来。

回去找娘亲又不敢，自己出去吧，柴门还关着。

珠珠站在那儿，往这走走，往那走走，为难得小嘴直扁，想哭又不敢哭。

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七皇子的声音道：“不用跟！我就在这坐坐！”

珠珠精神一振，飞也似地往后跑，小脸几乎挤进篱笆里，就看到七皇子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珠珠一喜，小声叫：“七锅锅！七锅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