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几人宛如被掐着喉咙，呆呆地站在一处动也不动，“被精神力入侵，只能死了……死……”

高思雨喝着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玄脚踩着雪，雪没过了鞋面，他一步步地走到护盾前，让赵大勇放他进去。

“她被控制了，方玄。”赵大勇阻止他。

方玄拧过身，“精神力已经清除。”

赵大勇一怔，果然方玄有这样的道具，“好。”

方玄握着手电筒，进入了护盾里，停在段月薇的面前。他用手电筒照着段月薇，检查透明袋是否有破损，最后在腰部处发现一个两厘米的划痕。

这应该是玻璃划开的。

“方玄……”段月薇勾着背，双手捂着脸，身体一抖一抖的，她的指缝间沾满了泪水。

“对不起，方玄，我差点杀了你。”她哽咽道，“我竟然要杀你……果然我变成了废人，累赘，早在失去腿的时候就应该死去。”

“我和思雨，给你们添麻烦了。”段月薇放下手，高昂起头颅，盯着那张一向冷静的脸，乞求道，“杀了我吧，方玄。如果你们下不了手，我自己动手，只是在我动手之前，希望能抱抱我的孩子。”

“求求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我想抱抱我的思雨……”

“你抱她干什么？”方玄低倾着头，眼神平静。

段月薇被拒绝了，手慢慢缩了回去，没有作答，泪水却一刻不停地流泻下来。

“亲手杀了她，一起死？”方玄语气裹挟寒气。

段月薇被拆穿了内心所想，一只手用力地扯着头发，咬着牙，泪水遮住了视线，她望着眼前的黑暗，说：

“对，她应该跟我一起死，她太小了，完全适应不了这个可怕的末世。她跟着我一块死去，我也放心了，不用担心她以后会怎样。有哭吗？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长到几岁了……”

“她已经出生，你不能决定她的生死。”方玄说。

段月薇加重语气，哭得越来越凶，“这是最好的选择，方玄！让我带她一起走吧。”

方玄紧闭嘴唇，举着手电筒望向高思雨。高思雨被光照亮，这时她已经喝完奶了，在玩着张安励衣服上的球球，发出爽朗开心的笑声。

“球球。”高思雨笑着对张安励说。

段月薇看到女儿的笑容，顿时全身卸掉了力气，“我要怎么办……末世女人带着婴儿，为了活下来，自身实力不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

“你们为了我们做了太多了，方玄，放手吧。”

然而方玄接下来的话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方玄直视段月薇的眼睛，肯定道：“我们会带着她活下去。”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你是我的队员。”

“队员……”段月薇停滞片刻，泪水完全决堤，眼睛哭得太痛，但停不下来，“末世后我最幸运的是，遇见你们。”

“段月薇。”苏子昂声音起伏，大声说，“我来照顾她，我有这方面经验，你不用担心。你……放心。”

“月薇姐……”小英几人抹着泪，“我们会一起带着她。”

段月薇挺直身体，愣愣地望着十几米开外的队友，表情僵硬许久，好半天回过神，她缓缓露出笑容，“好，你们照顾她，要带她一起退出游戏……”

“好。”小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段月薇也在哭着，“什么啊，你们太蠢了，蠢得无可救药，太蠢了。”

方玄将白光重新照在段月薇的身上，面无表情问：“现在死？”

段月薇笃定点头，“对。你们要重新启程了。”

“嗯。”方玄拉开斜挎包拉链，把雪花道具递给了她，“苏雪的道具。”

段月薇接过道具，看到了说明，恍然大悟，“苏子昂的妹妹，是使用了这个道具，预测了哥哥的未来吧。”

“嗯。”

“好。”段月薇食指中指合并，两根手指发出光，未来的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展现在脑海里。

直到画面定格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才拉回翻乱的思绪，心中像是被悬挂着千斤重的石头，死死抓住方玄的一只手，用着迫切和可怕的口吻说：

“方玄，方玄，我预测的未来，纪大哥会在第五层死亡，所有人在第六层死亡，你一个人死在了第七层，死在了冰层下，死在了海水里。”

“未来……人类灭绝了。”

“怪物一直在袭击你们，它们越来越厉害了，你们一定要躲过水，任何水都不要靠近！你要小心那个卷发的男生，他会杀死纪大哥！”

“只是很奇怪……为何未来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出现过何平和唐信……”

方玄平静的眼神颤动了。

他捏紧右手，回看纪易唯和队员，在那一瞬间，他恍如再次回到了那条始终下着雨的道路。

那个可怜的灵魂跋山涉水，淋着磅礴大雨，行走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上，他是不是也如同那个带着银色戒指、身受重伤的男人一样，期望着前方出现一辆车，又或者几个人，救救他，救救他的队员，救救人类？

他在这刻终于明白了困住他的是什么？

是身边人的死亡，是人类的死亡，是可能无法改变的结局，是他的无能为力。

即便他重新开启游戏，这种绝望的念头犹如血液一样，传遍身体各处，浇灌着身体长大。

“方玄，你能改变结局么？”段月薇攥紧他的手。

方玄从雨里抽回思绪，“嗯。”

“好。”段月薇十分相信他，“方玄，给他们创造一条生的道路吧，我相信你。”

“还有方玄，扔掉蒲公英戒指。蒲公英寓意不好，它寓意是无法停留的爱。”

“嗯。”方玄转身，走出了护盾，给了赵大勇指示去除护盾。

其他人走上前，在段月薇面前停下。

他们一齐哭着喊：

“月薇姐。”

“段月薇。”

段月薇哭着哭着笑了，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团队每个人的脸渐渐看不清了。

她在临死前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叫了过去。

“思雨。”

“方玄。”

“小英。”

“纪大哥。”

“夏知。”

“张安励。”

“赵大哥。”

“苏子昂。”

“加油，向前走。”

“我死后把我烧了吧，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把骨灰扬向风中。我会变成风，跟着你们一起向前。”

“好。”

“嗯……”段月薇阖上双眼，笑着死去了。

【你已死亡。】

【段月薇，已离线。】

第70章

雪，下大了。

大火在肆虐的风雪下屹立不倒，它吞噬生命后燃烧得更加旺盛，火焰的亮光冲破黑色屏障，进入方玄的眼眸。

方玄和纪易唯站在团队的后方，看着队员处理段月薇的后事。

“道具用了。”纪易唯划开打火机，兀地提起这件事，他问：“未来是什么模样。”

“无一生还。”方玄的声音不急不缓。

纪易唯按下打火机，蓝色的火焰霎时被风吹没了，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大拇指还维持往下压的动作，惊奇说：“方队长，面对这种绝望的未来，你还是这么不急不躁。”

“未来可以改变。”方玄说。

“能改变多少？”纪易唯低下头，用左手挡下风，点好了烟。

“这次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再来一次。”

方玄打开斜挎包，拿出两个枯萎的草环，他的视线仍对着前方那团熊熊火焰，须臾后，说：“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

纪易唯停下抽烟，骇然问：“你怎么知道。”

“我自身的反应。”他的深意识一直处在负面的状态，若还有几次重来游戏的机会，不至于是这种情况。

方玄相信自己的直觉、身体和内心发出的警告，所以他肯定地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