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易唯抓着方玄的右手，揽过他的身体往上游。

方玄的下巴贴着纪易唯的肩膀，每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冰冷的水从身上碾压过的剧痛感。可即便这样，在身体找到了熟悉的人之后，毅然忽视掉疼痛，放下所有戒备心，慢慢阖上双眼。

“方玄。”一个声音仿佛在喊他。

方玄慢悠悠地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一片大海。

“方玄，对不起，妈妈好像撑不下去了。”

“已经没人爱我们了，他们都在骂我们是疯子，是精神病......”

女人拉着方玄走入了海中，“睡着了，便不会痛苦。”

方玄身体宛如一个被线操控，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女人硬拉着步步走向深海。他越往前走，海水越湍急，浪花打散了他们，女人被强制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一个人在海里随波逐流，后来沉入深海......

在他以为要死亡之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手，紧接着抱着他浮出了水面。

“喂，小孩，你没事吧？”男人按压着他的胸口，几次操作以后，方玄难受地吐出水，意识模糊地睁开一丝缝。

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进入耳朵。

“那个疯女人，居然这样死了！死了就死了，还得带上这个哑巴疯子寻死！”方万卓赶了过来，气得发疯，跟男人简单说了谢谢后打发走了，“快点把他送去医院。”

“是。”司机抱起方玄，“少爷，再撑会，我们马上到医院。”

方玄没有回应，目光死气沉沉，在司机转身的时候，他的头正好侧对男人离开的方向。

那个男人攥着湿漉漉的体恤，经过一辆车前，车灯打在他的身上。

方玄仍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隐约看到他的背部似乎纹了什么，距离有点远，还是看不清。

身体愈发难受，他闭上眼睛，迷糊中听到男人那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纪兄弟，我妈在找你啊，你又在乱跑！”

“你个臭小子，十三岁毛都没长齐，乖乖给我喊哥。”

“知道了，唯哥。”

方玄猛地睁开眼。

纪易唯正跪在雪地上，按压着方玄的胸口，一边往他嘴里输气。

方玄吐出大量的冰水，身体抖成筛糠。

天依旧很黑，他看不清上方的这张脸……

“吐出水就好了。走，我带你上去，你会活下来的，只要撑过白天。小乖。”纪易唯双手桎梏着他的身体，压得他背部发痛。

方玄动了动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嗯。”

白雪纷飞，落在两人湿透的身体。

方玄没有感知到雨的存在。

下了好长时间的雨。

终于停了。

第72章

“快！治疗！”纪易唯瞬移到悬崖上，抱着陷入昏迷的方玄，步履如飞地向徐鹤走去。

“我来了。”徐鹤跑了过来，闻到了特别浓的铁锈味，他屏住呼吸使出治疗术，骤然手心淌汗，眼跳心惊。

“我治疗不了方玄大佬，这是真刀造成的伤口，不是道具……”

纪易唯手里的力道收紧一分，神情严峻，“果然，怪物用不了道具。”

他转头向四周大喊：“医生！”

何平和韩言挤进人心惶惶的人群，“散开，别挤在一起。辅助拿出帐篷，桌子，照明灯，还有医疗用具。”

纪易唯把奄奄一息的方玄轻放到一张大桌上，没出一会，血混着水流到了桌檐，一滴滴地渗入下方的白雪。

何平和韩言查看他的伤势，蹙眉道：“情况严重。内脏大出血，他已经失血性休克了，需要赶紧做手术。这里不具备手术条件，我们得尽快转移。”

纪易唯目光快速地寻找地图上最近的居住地，沉声说：“跟我来。张安励，放出医疗救护车。”

“好。”

他们开了十五分钟抵达附近的小镇，杀死周围的丧尸，进入一个小医院里。

“谁是AB型血？”何平紧急问。

一些人面面相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啥血型。”

小英和周天石站出来，慌道：“抽我的血，我是！”

“你们跟我来。”

纪易唯弯着腰，身体沉重地坐到沾满灰尘的椅子。

“纪大哥，衣服......”张安励轻手轻脚地放下衣服，撕下指甲旁的尖刺，低声说，“方玄，他原来经常昏倒，每次都安然醒来了。”

“嗯。”纪易唯起身，换了套干的衣服。

所有人蹲在手术门口，等待结果。

这场手术做了三个小时，何平和韩言几个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松懈。

韩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成功把血止住了，但医疗条件不好，可能会出现感染的风险。现在只能祈祷方玄能撑到晚上六点，再把他杀死，用彼岸花救活。”

“如果撑不过去的话……”

所有人心知肚明。

何平摘掉手术服，又叮嘱道：“白天最好别赶路，他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一点轻微的晃动都能让他毙命。”

小英几人得知噩耗，脸煞白，胸口提不上气，“我们在这里待一天，不动……”

纪易唯急遽地走到门口，手背青筋崩出，“我现在可以进去？”

何平轻声道：“嗯。”

话音刚落，团队的人都跟了进去。

何平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后来扔下手术服，揩拭了会眼镜。他准备离开这间房时，小英和张安励出门撞上他，恳切说：“何医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方玄已经死了。”

“嗯，只是互助而已。再说，他之前是我的病人。”何平带上眼镜，“有问题随时叫我，我先去休息。”

“好。”

“纪大哥，房屋已经整理好了。”小英红着眼，进门说。

“嗯。”纪易唯和苏子昂小心地抬起方玄，转到另一间屋。

“你们休息，我守着。”纪易唯坐到方玄的身边，双手捂着像冰块的手。

小英他们站了一会儿，拗不过纪易唯，最终还是出去了。

纪易唯守了一天，方玄中途发起高烧，何平过来又给他输液降温，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好转起来。

方玄安静地躺着，鼻息微弱，胸膛几乎没什么起伏，除了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简直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再撑一会，现在黄昏了，还有几个小时到六点。”纪易唯看着窗外，外面薄暮冥冥，天边红的似血，在外逗留放松的玩家接二连三地回到屋内，稍许热闹的街道又是空无一人。

一个人影兀地出现，他奔过一条羊肠小道，快速地爬上一栋楼，来到某一层的玻璃前。

“叩叩。”

纪易唯背后响起一串声音，他唤出利刃回头看去，是那只怪物趴在窗口。

他收起道具，开了窗。

怪物满头白雪地跳了进来，第一时间冲到方玄身边想扑上去。

“你要你的主人死？”纪易唯手疾眼快地逮住它的衣领。

怪物停下脚步，哭着把护盾道具给他，“这是主人让我捡的道具，他怎么没有把我唤进去……我自己蹲在外面看了你们好久，等他们全进屋了才敢过来。”

纪易唯接下道具，这是一个S级坦克道具，CD三小时。

“嗯。”他打开门再次嘱咐说，“别动他，自己待着，我先出去会。”

“哦。”怪物化作一只黄色小狗，在方玄的床边转悠了两圈，蜷成一团守着他。

纪易唯走出房屋，穿过光线微弱的甬道。

“明明昨天出发对了好几次暗号，莉莉她什么时候被……”周天石咳声叹气道。

白泽兰晃了眼组里暗下去的头像，狠狠扎紧头发，“车翻的时候吧。我们整个车都翻了，几个人被甩了出去。天黑，场面又乱，估计怪物就在这时混了进来。”

“怪物专门吃了唐莉莉。”纪易唯走到人群中间，给了赵大勇道具，“她有分辨怪物的道具，如果怪物靠太近，肯定会被她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