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72)
虽然桑樵的确是为了攀高枝离了江州,离了对他有大恩的谭家,但到现在都没有人到处宣扬他半点不好,可见这人为人处事格外周全。
在那一世,周秉甚至一度以为谭五月一意想离开周家,是不是还有这么一位青梅竹马在痴心等着,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其实谭五月比自己更加决断,逝去的就绝不会去丢低挽回。譬如桑樵,譬如他周秉……
谢永见自家大人好半天没有说话,不知道哪儿说错了,就挠着脑小心问,“十珍堂里头的制药坊守得很紧,我派了几拨人都没有接近。我怕打草惊蛇,就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照这样下去,咱们一时半会也拿不到什么实证……”
周秉举手做了个嘘的手势,“莫急,你看十珍堂出药的速度,他们库里的八繁膏恐怕剩的不多了。这东西制作复杂,添加到里头的东西又那么特别,你还怕咱们找不着钉死他的物证?”
谢永有点犹豫。
“大人,我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你干。那王观越是混得风生水起,咱们就越是不好弄他,如今又搭上了杨庆儿这条线。趁他羽翼未满赶紧收拾干净,省得他又去祸害别人……”
周秉淡淡地,“原本我还没有把握,毕竟满朝的人都知道王肯堂和我的关系,他说的话未必有人肯信。不过太医院的郭德修也拒绝举荐八繁膏入皇贡,我就知道那老家伙铁定也看出了什么……”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到时候有两位太医的证言,再加上现场拿到实打实的证据,王观就死定了。那些为了十珍堂推波助澜的人家,只怕一个个都摘不干净,包括现在一心指望王家祖传医术帮他重见光明的杨庆儿……
杨庆儿若是倒了,那杨首辅就等于少了一条得力的左膀右臂,冯太后一派失去朝堂上最大依仗恐怕就更加消停了,景帝那边的压力也相对缓和许多。
这算是一石数鸟,从前的周秉绝不会想得这么长远。
自古贤臣没有好下场,周秉不奢望自己死后流芳百世,只希望死后不要被世人时时拿出来非议,说他是扰乱朝纲的佞臣……
他想这辈子当个小人也不错,反正小人是雪中送碳的事从来不干,只喜欢干两件事,一是锦上添花二是落井下石,反正损人利己的事情特别喜欢干。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头一回干这种赔本赚吆喝的蠢事。
一定要把王观这把火引到杨庆儿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隔岸观火的江阁老势必要趁势而上,那桑樵就是坐享其成。于是周秉更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姓桑的家伙都会占尽好处……
周秉叹了一声。
要是自个媳妇知道自己这么不予余力地偏帮她那位少年时的青梅竹马,巴巴地指望着桑樵这辈子一心一意地和江家姑娘白头偕老,只做江家的好姑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好脸色。
第127章 第一二七章 撒饵
事情果然如周秉所料, 面对王肯堂的拖字诀,即便聪明盖世的杨庆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别的好法子。
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杨庆儿绝对会把这个人整得哭爹叫娘, 后悔这辈子生出来。偏偏现在皇上离不得王肯堂, 三天两头就要把人叫进去诊个平安脉。要是哪天没见着人,还会派小太监到外头来寻。
杨家如今树大根深名声煊赫, 成就这幅局面不容易, 绝不能轻易损毁。杨庆儿虽然行事任性随心,可也不能把杨家上下统统丢在身后。杨家老祖母和嫡母对他不好, 可杨首辅这个当爹的可是没什么大错处……
再说杨家长子早亡,杨庆儿虽成气候但身上没有功名, 带的几个门生良莠不齐, 还没有定下合适的接班人,以保障杨首辅能够顺利退下来。年青的皇帝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不得半点差池。
杨庆儿心里着急, 但还是分得清轻重。仔细寻思过后只有先安抚王肯堂。一边把各种珍奇药材送到王肯堂跟前,一边派心腹拿着王家祖传医书的抄本悄悄寻访另外的大夫。
王肯堂这种人他看得多了, 从头到脚只有一根筋。就像当初的通州县令高鄂,常常敬酒不吃吃罚酒, 轴得出奇。偏偏这会用人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先拿笑脸哄着。
这两件事都不能急, 且一时半会都看不到成效。杨庆儿十分无奈地想,十几年黑黢黢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好事近在眼前反而犹豫了?
王肯堂是有真本事的,救治过皇帝和谭五月, 如今又有王家祖传医书的加持,杨庆儿以为自己的眼睛起码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恢复。
但王肯堂听了十分错愕, 惊诧莫名地说针刀和针灸完全是两码事。
皇上的眼睛是内里出现病变,谭五月的眼睛是外层有轻微损伤,杨庆儿的左眼全无,这完全是几个不同的病例。他就是把王家医书全部吃透,再加上那位老祖宗附体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把另一人的眼珠子在杨庆儿的眼眶子里激活……
这里头牵扯多少血脉,牵扯多少的经络,简直是一团乱麻。王家医书上关于这方面的记录更少,全靠现今慢慢摸索。
所以王肯堂不再一味排斥,也没把话说死。
杨庆儿让这只瞎眼闹腾得心里生了病,看什么都不顺眼,所以哪怕就是有万分之一希望也不会放弃。好在派去的人说这老头每天从宫里出来后就待在家里,把那本王家祖传医书翻来覆去地看,有时候还拿着奇形怪状的小刀在猪肉鸡肉上比划。
杨庆儿让王观赶制一批上好的伤药出来,尤其对身子大有裨益的八繁膏,立刻停止对外售卖,他留着有大用处。
只要王肯堂这边有了答复,庄子上养的那些人……就有大用处。杨庆儿比王观看得更远,脑子转得更快,已经看出这里头隐藏的巨大商机。
豪富的人最怕的就是短命,如果真的把这门学问钻研透了,说不定……以后这会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王观王肯堂没那个胆子没那个实力,他有。
京城,金鱼胡同。
如今十珍堂各种药丸药膏的销量一路向上,尤其是八繁膏已经打响了招牌,有些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柜面上的小伙计已经回绝了好几波人。
王观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拿不到,心里也有些着急上火,没几天嘴上就烧起了一排小泡 。但杨庆儿一道命令下来,他不敢不从。
这些权贵家的骄纵公子,眼下帮不上什么忙,但使起坏来一摸一个准。
他回到家时看到庾湘兰正悠闲坐在廊下看丫头给花树修枝,连忙换了表情笑眯眯地走过去,“你怎么出来了,当心被风吹着又要闹头疼,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穿着一身貂毛掐边褙子的庾湘兰看了看天上暖洋洋的太阳,心里十分受用。
这男人如此紧张自己,就越发说明自己肚子里孩子的重要性。她略有些恶毒地想,是不是苏州大太太生的那个病歪歪的儿子不中用了,王家上下才如此看重这一胎?
家里不但时时有补身子的上等花胶燕窝 ,十珍堂的坐堂大夫更是三天两头亲自过来诊脉。王观这个做丈夫的更不肖说了,只差把她当王母娘娘侍候。
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太好,庾湘兰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永远延续下去。
王观把人小心地往屋子里扶,“知道你喜欢书画,我刚得了一本《妙香山赋》,特特找人鉴定了说应该是真品。等会你拿着好好揣摩,看外头的人是不是蒙我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