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83)
等两个人真正接触过后,她也渐渐改变看法,尤其对谭五月的稳重老实很是欣赏。但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即便态度改变也不会明着来,只是吩咐管家将家里的大小事渐渐移交给二少奶奶。
作为皇帝都甚为尊重的乳母,林夫人觉得自己对于早就落败的谭家已经做得够够的了。
周秉对母亲的矫情做派不可置否,心想大盛魁看着不起眼,其实人家在江州一天的流水就能买好几个京城的门脸。
他叹了一声,终于说了老实话,“其实我心里不舒服,原先……我一直以为的人其实不是我想象当中那样慈爱友善,这份落差实在让人难受。偏偏还一个字不敢说,只敢放在心里瞎琢磨。”
谭五月对于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都了解大概,且她本人又聪慧,很快就有了推断,“你是说皇上吗,其实你从另一个角度想,他要是跟表面上看着那么温和谦恭,只怕早些年就被人玩死了。”
言语通俗,道理易懂。
周秉默了一下,非常奇异地心里竟然舒服了些。他把人搂在膝盖上,嘿嘿笑了一阵,“道理我都懂,但老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毕竟当年我爹我亲生兄长都是为了他死得惨烈,没想到他利用起我来同样很顺手……”
在那一世,周秉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新帝一上台就对自己大下杀手,刻薄寡恩得连尸首连子嗣都不放过。这一辈子在卫辉行宫救人之后,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新帝就是当年的大皇子,这孩子一直以为是周秉没有救治尚活着的徐淑妃。在他的想法当中,徐淑妃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周秉有余力而未施救,为人子者这就是刻骨仇恨。
而将这个帽子牢牢扣在自己头上的,只能且唯一的就是现在这位皇帝。
新帝谁都可以不信,但自己亲生父亲说的话,肯定会信个十成十。周秉甚至可以想象那副场景,满脸病容的皇帝满是愧疚,说起当年的旧事不胜唏嘘,火场上只能救一个出来,他也是没办法……
完美地掩盖了安徽祁县高金英和徐小娥不可说的种种过往。
谭五月有些奇怪,“既然皇上都怀疑徐淑妃与他人有染,为什么又决定让大皇子继位?”
她不相信哪个男人会有这般大度。
两个人窝在一起说悄悄话实在太惬意了,周秉已经忘记先前那点芥蒂。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皇上后来修习道家的养生之术,一度精神康健经历充沛。老以为自己可以活到八十,对于立谁为太子一直都是模棱两可,反正我看着他心目当中的储君不是大皇子……”
大皇子能顺利登基,一是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长子,在朝堂上已经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二是因为景帝死得太突然,还来不及交代更详细的后事。
谭五月很意外,皱着眉头问,“这位皇上在民间的名声很好,好多老百姓都供着他的长生牌,怎么做事这么没有章法,最后还连累到你……”
前世那些往事太过凄惨,她都不愿意回想。如今慢慢分析,竟是因为皇家的一桩丑闻吗?
周秉也感叹了一声,“他一直对大皇子不冷不热的,即便大皇子跟他长得最像。人心里一旦有了成见,大位是怎么都轮不到大皇子的。再说皇上醉心养生,时日久了多半就以为自己是半仙之体,恐怕料不到他也会生老病死,且死得那般快捷……”
这样就说得通了。
谭五月无意改变未来,但还是为周秉感到忧心,就小声建议,“不如你找机会跟大皇子好好说说,毕竟徐淑妃的死跟你没半点关系……”
周秉看她一脸紧张的天真模样,不由凑在她耳边低笑,“大皇子这时候还是小豆丁,我跟他说他母亲的死另有缘由,其实是他的那位好父皇心里不舒坦自导自演的,你猜他听得懂吗?”
谭五月最烦周秉这种什么都尽在掌握当中的得意样子,恨恨地踢了一脚。
第135章 第一三五章 宵夜
两个人说到后头就免不了亲热些, 周秉心满意足地得逞。心想这媳妇这点毛病极好,她就是看不得自己受委屈,说不得日后还是要在她面前多多诉苦才是。
谭五月有些放不开, 这里毕竟是书房。本来想看看就走, 谁曾想竟然被留住胡闹。好在外头守着的是嘴巴最紧的瑞珠,要不然传出去就用不着做人了。
周秉心疼媳妇辛苦, 披着一件薄夹衣到小厨房里弄宵夜。
这时候灶下只有一个小火炉烧着热水, 他也不嫌弃,找了个锅开始煮面。好在有白天早早炒好的臊子, 多半是备了明天早上吃的。有好几种浇头,腌萝卜干, 烧鸭子肉, 卤牛肉丁,切碎的胡萝卜秧子和细黄瓜条。
周秉哪里是干这些事的人,不一会功夫半边脸就变得脏兮兮的。好在大瓷碗里的东西还可以看, 面条柔软雪白,热腾腾的卧着一个金黄的鸡蛋, 加上暗红焦香的肉,新鲜翠绿的菜很是受看。
谭五月就顾不上害羞了, 揪着软榻上的薄毯笑个不停。
歪在靠枕上的女人神情慵懒眼神妩媚,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醉人风情。周秉看得错不开眼, 心想要是自己再次扑上去纠缠会不会被踢下来?
谭五月吃着面条时心里在想,自己之所以选择留下来,不是为了这男人能封侯拜将风光于人前,也不是为了他能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捞银子。
……只是为了这碗和了真情实意的热汤面。
此时的卢妃胡同也为了一碗宵夜闹得不可开交。
杨首辅的夫人付氏神情沮丧, 全无一品诰命夫人的气度,坐在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正在丈夫面前哭诉。
“我也是一片好心,想着这孩子忙得一天天的吃不好饭,就让梅红主动给他送了一叠山药糕并一碗羊肉面。那是梅红今天一早起来费了大工夫亲手做好的,哪知庆哥看都不看就把人轰出来了……”
付氏满腹委屈,要不是自己的嫡子意外身故,她何必这个岁数了还曲下身子讨好一个来路不明的庶子?
杨首辅满心不耐烦,但是面上却没有显现。
“庆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一亩三分地是谁都不能任意进的。你侄女哪里不好去,就是去送个点心也不安分呆着,还偏偏去翻他的模具。被轰出来还算便宜的,要是以往杀了丢出去我也只能帮忙埋尸……”
付氏气得直打哆嗦,揪着胸口就喊疼。
“就是因为你这个当老子的惯的,才让他这般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外面说起这孩子,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他的嫡母,只能说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难免脾气大些,市面上传的话都是夸大其词……”
杨首辅撩起厚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越发不耐烦。原本看上去贤良端庄的妇人,自从历经丧子之痛后就变了一个人,整个跟乡下泼妇一般常常无理取闹。
但看到老妻已经半白的头发,眼角丛生的皱纹,向下纵深的嘴角,这些难听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淡淡地劝解了几句,“……连我这个老子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你就让着些好了,不要没事去招惹他。”
这是当父亲该说的话吗,从来只听说这世上有孝子孝女,从来没有听说当长辈的还要低三下四。
付氏连连冷笑,“也是,他如今是堂堂礼部从六品史馆修撰,我巴结他都还来不及。又指望着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供奉香火,如今我哪里还敢去招惹他……”
非但不能招惹,她还特地让自己娘家表弟的女儿端宵夜过去示好,结果被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赶了出来。现在梅红都还躲在自己屋里哭得死去活来,说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