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93)
一脸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样。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心想这匪人虽然面目可憎,性子倒是有点耿直,竟然开口只要钱财,不伤害女客。
谭五月心里却升起古怪,这从未谋面的人竟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身份。
但这时候不能计较,女客们决不能在店里出事。因为投鼠忌器,就淡淡地抬头,“你也别拿刀指着人,这些都是我家贵客,若是伤了一二,你就是拿命来也填不起。”
不像是别的妇人遇事时的娇滴滴,不但气质沉稳,还有些许功夫在身……真是不好对付。
陈四不知深浅,心中警惕越发深,手里一把尺长的匕首舞得飞快,好像只要一言不合就要拿人威胁。他在这边装腔作势好像立马就要大开杀戒,奈何看到谭五月废话不多利落捧着一角暗红托盘过来时,眼睛立时就瞪得溜圆。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托盘里头放着亮闪闪的几件金玉首饰,那首饰不但样式精巧,而且件件上头都镶嵌了贵重的红蓝宝石。
在灯光下,白玉镂雕兰花的赤金簪子,镶了黄色碧玺石的晶莹宝结,还有龙眼大东海珍珠串成的璎珞,竟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少说这几件就值上千两银子。
陈四心花怒放,吞着口水把托盘一把接过,呵呵笑了一声,“还是谭大娘子知道轻重,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咱们兄弟这就利索走人,以后山水难相逢……”
本来事情到这一步也算是和和气气,但是陈四实在是贪心,心想这财来得也太容易,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划算,况且拿了另一家的银子实在舍不得再拿出来。
他心思一动就借故停顿了一下,猛地一抽身朝谭五月的下盘猛踢了过去。
这一招可谓狠毒又缺德,因为谭五月的身后就是高高的楼梯,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
能在二楼消费的人都是金尊玉贵大宅门里的女流,本来就神情紧张得不行,相互战战兢兢地搀扶着,这时候见了原本笑盈盈的陈四突然发难,心险些提到了嗓子眼儿。
却只是一晃神,就见那位说话素来和气的谭大娘子身形一旋转就飞快躲在几步开外,竟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招。
陈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手里依旧稳稳地端着托盘,一脸的敬佩和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镇静一笑,“谭大娘子身上的功夫竟然不弱,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的门派,说出来咱们也涨涨见识。”
能有这等功夫,多半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人。
他脑子里快速地猜想,是辽东胡家,宁古苗家,还是儋州乔家……,这几家的家主好像都是护犊子的,惹了之后要怎么收场呢?
他心里这时候才升起了一丝悔意,早知道这是个不好相与的,不应该继续逗留。
谭五月给人的感觉一贯是寡淡谦和,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竟然能跟闯进店里的地痞打得旗鼓相当,就有女客实在禁不住好奇伸长了脑袋细看。
陈四少年时在崆峒山学过正经的外家功夫,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块地界作威作福多年。这时候被激起难得斗志,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旁,略略拱了手,“倒是要好好向谭大娘子请教一回……”
他本来准备速战速决,哪知道越打越是心里没底。
眼前女人的腿脚功夫极好,一脚踢来力道极大。偏偏身形轻巧飘忽,打了半天连个衣角都没有碰到,自个的胳膊肘反倒痛得要命。
且这女人的功夫极杂极繁,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路数,又像南边又像北边。
今天碰到硬茬子了,陈四心里再次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该早早拿着那盘贵重首饰规规矩矩地走人,说不定这些生意人家家大业大还不屑计较。
他这个地痞是当惯的,知道阵头不对立马就机灵地改变策略。就假借着后退,一伸手顺路抓了一个穿着藕荷色织染对襟褙子的女客在手里做挡箭牌。
那女客躲闪不及,又不敢十分挣扎,一张脸吓得惨白。
人质在手心头就定了些,陈四又笑盈盈地看过来,颇为得意。
“我反正是个下三滥,大不了被抓去砍头。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不过等把五城兵马司的人引来,这一屋子女人的清白名声都玄乎了。我是不怕的,就是谭大娘子谭东家的店恐怕在京城开不下去了……”
这人作奸犯科说话像放屁,偏偏一张脸长得还算耐看,这时候笑容满面,一副好像极为大家考虑周全的神情。
被强抢在手里胁迫的年青女子正是江氏,虽然有些害怕,这时候却被生生压出了一丝怒气,“不管这家店在京城里开不开得下去,你若是敢伤我一根头发,我让你明日就死无全尸……”
陈四今日实在是意外。
心想难道真是赶上天狗吃月的好时候,这些女人竟然一个比一个胆子大,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跟他叫板,知不知道他陈爷爷往日在前街这一块是横着走路的,这些开店做生意的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谭五月性情素来淡薄,这时候也难得被激起了火性,冷声开口,“你好好的把人放开,这些首饰银器你看得起的照样拿走,我不追究你今日带人砸了我的铺子。”
……不过出了门是生是死就不跟我相干了。
陈四听到外头的动静越大,知道孟掌柜带着伙计立马就要冲进来。于是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下头还没跑出去的把兄弟们,把手中受胁迫的女客斜斜往外一推,作势就要往窗外一跳。
谭五月毕竟差些与人对仗时的经验,见状就要伸手扶住身形欲倒的江夫人。却不料陈四今日破罐子破摔贼心不死,一个墩身竟又杀了个回马枪,又倒踢了过来。
那一脚又快又急,谭五月只顾着手中搀扶的人,一时躲闪不及就被重重踢在侧腰心。
谭五月把一脸惊骇的江夫人推开,借势反手勾住一旁的栏杆。好容易站稳之后,一股钻心疼痛就从脚底酥酥麻麻地向上盘升。
陈四非常得意自己的胆大,竟然在这种劣势下奏工。
他知道自己的腿劲,心想这下这位谭大娘子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自己好歹也算完成了那位大爷交代的事,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看来还是拿到手了。
他不敢再停留,打了个呼哨,在孟掌柜带着伙计将将破门而入的时候极快地跳窗逃出。
正好进来的孟掌柜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深恨自己脑子愚笨手脚太慢,大娘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日后他怎么有脸去见对自己恩重如山老东家?
第143章 第一四三章 丧家犬的陈四
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正在当值的周秉得知二我芳受袭的确切音信时已经是后半夜, 天狗吃月这幅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象将将进入尾声。
他一张脸顿时铁青,也不管这是在衙门公房,腾地一脚就把身旁的一把铁力木的两出头官帽椅踢得粉碎。一张斯文俊秀的脸瞬间扭曲, 狰狞的样子像要生吃人。
在场众人中有好几个都瞧见了这边的动静, 但无论官阶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一时都不敢多言语。互相递着眼色,心想能叫风评气度一向很好的锦衣卫四品指挥使当众发脾气的, 那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
周秉把心口的怒气压了又压。
多少年都没有这般暴怒了, 怎么就就这么容易破功呢。要是那个胆敢伤谭五月的人在面前,他能将那人生生掐死。
叫过跟在身后的谢永, 一连吩咐了好几道命令下去。又向一起当值的同僚们告了会假,这才使劲搓了搓脸, 等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才骑马赶回府学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