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潇潇按着林柚一，哄着林柚一伸舌头，“柚柚，张嘴，妈妈看看有没有咬伤。”

林柚一张着嘴巴“啊——”，眼珠子一个劲儿地乱动。

“还好，没有咬伤。”谭潇潇松了口气，点着林柚一的小鼻子，“你呀，真够调皮的。”

林柚一嬉笑着，扑进谭潇潇怀里，冲着谭潇潇撒娇。

直播间里头的观众，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们家有点奇怪啊，为什么要孤立爸爸？】

【你没听爸爸说，他出差去了吗？可能是妈妈觉得爸爸把家全都丢给自己一个人打理，换做是我，我也生气。】

【可是柚柚对爸爸也很陌生啊。】

【我小时候我爸爸总是有应酬不回家，有时候连续一个月都在应酬，我又很早睡，我爸爸又很晚回来，感觉一个月都没有见过他，那一阵子我对他也很陌生，更何况柚柚只有三岁多。】

直播间讨论得很热烈，林柚一浑然不觉，他蹦蹦跳跳地在床上和他的机器人33玩。

一旁的谭潇潇正收拾着衣服，继续瞧着各类幼儿园的介绍。

等到谭潇潇再次抬起头来时，林柚一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的睡眠是个无底洞，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又精力充沛。

谭潇潇把房间里头的摄像机给关了，从房间里离开。

此时的林冠清还端正地坐在茶水室里头，隔着屏风望着谭潇潇。

谭潇潇先给方朝打电话，方朝在前不久带着摄影师们出去了。

林冠清回来得突然，有些问题谭潇潇得和林冠清单独谈谈，外人在不太方便。

“方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现在有点情况……”

她没有说全，方朝却听懂了。

“好，我明白。”方朝会意，和旁边的人沟通一会儿，继续道：“我们这边会自动断电所有设备，谭太太也可以把插头给拔了。”

“今天的拍摄时间改在下午，您看可以吗？”

“可以，麻烦你们了。”

“没有的事。”

全屋设备关闭，所有人撤离出房子后，整间屋子就只剩下谭潇潇和林冠清，就连梁阿姨也找借口说去买菜，离开了这片地方。

林冠清站起身，走近谭潇潇。

他仰着笑脸，试图哄着自己的妻子，“潇潇，我——”

“你还知道回来？”谭潇潇拒绝林冠清的靠近，语气中全是对林冠清的质疑，她的状态濒临崩溃，“柚柚现在身体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你把他丢给我，你自己又去忙你的工作，你有想过我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有工作，我没有？你为了你的实验，你为了你所谓的科技，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把我和柚柚丢在这里，林冠清，你有没有心？”

林冠清往前走了一两步，见谭潇潇情绪太过激动，到底止了步。

他一向做什么都胜券在握，制定好未来的规划，任何时间都表现得淡定从容。

唯独现在，像个迷失方向的旅行者，恐慌和害怕占满了他心头。

“潇潇，我明白的。”林冠清有些痛苦地道：“我明白的…”

林冠清是一位科技工作者，今年年初被抽调到国家研究院，带着他的一群学生做机密研究。

事发太突然，上头又下达了死命令，林冠清多次向上头申请调换领队人员，都不被允许。

走的那天，单位直接安排车辆把他接走，他只能在车里告知谭潇潇他目前的情况。

临时被抽调，又没有好好安抚自己的妻儿，谭潇潇因此气了大半年。

这次他向上级批了好几个月的假期，特地来陪谭潇潇和林柚一的。

“潇潇，对不起。”林冠清叹息一声，不管谭潇潇的反抗，抱住了谭潇潇，“对不起，等到这次的研究结束，我会写辞职信，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你们重要。”

林冠清安抚失败，谭潇潇依旧不给林冠清好脸色看。

两个人在客厅里争吵的画面，被躲在房间里的林柚一看见了。

林柚一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打开门就见着谭潇潇对着林冠清发脾气的模样。

他抱着他的机器人33，小声地嘀咕：“33，爸爸妈妈以前也是这样哒，在这里吵架，每次吵架，柚柚都怕怕哒。”

慢慢地关上房间门，林柚一爬上床，裹着自己的小被子，抱着33，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林柚一回到家里后，家里的保姆梁阿姨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亲切地喊他“柚柚”，而是口气很差地叫他“机器人”。

“把你的滑轮擦干净再拿进来，别弄脏了地板，省得我还要再拖一遍！”

林柚一就会在门外拿着他的小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他的滑轮，再进家里头。

回到家后，他会躲在房间里擦拭机油。

他的零部件老化得越来越严重，必须擦得很亮堂才能够继续使用。

人类妈妈还没有给他换皮肤之前，他不需要吃饭，所以他会一整晚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他身上的机油味道太重，会熏着家里头的人。

他最开心的时候大概是哥哥姐姐回来的时候，他们回来都会去房间里看他一眼，然后离开，又重新陷入孤独的夜晚。

人类总说夜晚很难熬，他们这种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是不会懂。

但林柚一很清楚他是怎么熬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那时候他每个晚上都会盯着窗外的月亮看，所以能够听到他的人类父母经常在客厅里压低着声线争吵的声音。

他们一丁点儿事都能够吵起来，吵死去的林柚一真正死亡的原因，吵哥哥姐姐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吵在生活上的各种摩擦，甚至吵为什么把他这种没用的机器人带回来。

如果机器人能够流泪，林柚一那时候已经流了许多眼泪了。

“33，窝不费让你和窝一样哒，33的夜晚不费孤孤单单哒，有柚柚陪着你哒！”

林柚一抱着他的机器人，开心地说着，渐渐地又睡着了。

中午十二点多，梁阿姨买完菜回来时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一家人吃。

谭潇潇说她不饿，直接进她的书房里没有出来。

林冠清喝了点汤，也吃不下。

他在餐桌上询问梁阿姨林柚一身体的近况。

“柚柚好很多了，现在可会和他妈妈撒娇了，胆子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前阵子幼儿园的小朋友欺负他，他都教训回去，那个叫姜昭的小朋友，还跑来家里头给柚柚道歉。”

“柚柚可乖了，周围邻居都特别喜欢他。”

林冠清稍稍放心，又问了些谭潇潇的情况后，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可靠的幼儿园。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林冠清才挂断，随后他起身去了林柚一的房间。

悄悄打开房间门，发现林柚一抱着他的玩具正在熟睡。

林冠清坐在林柚一的床边，眼神细细打量着他的小儿子。

他这个小儿子是他所有孩子中最让他操劳的，也是最让他心疼的。

柚柚的出生就已经很受磨难，又离开他这么久，每每处理完工作后，他都忍不住想念柚柚。

林冠清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林柚一的头发，嘴里轻声地道：“柚柚，你会不会怪爸爸这么久不来看你？”

他坐在林柚一的房间里，待了很久也没有出来。

林柚一是被自己的肚子给叫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暗沉沉的，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坐在床上，林柚一揉了揉眼睛，小声地叫着：“妈妈。”

没人回应他。

林柚一又喊了一声，确定这个房间没人后，抱着他的机器人下床，踮着脚拧开了门。

门外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林冠清。

林柚一抱着他的机器人慢慢踱过去，软糯糯地叫人：“爸爸。”

林冠清脸上挂着和煦地笑意，抬着手似乎想揉揉林柚一的小脑袋，像是怕惊动了林柚一，最终没有去碰他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