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93)
她只是不能动。
席玉小心拂开她的碎发,对上她灰蒙蒙的双眼。
他缩了缩手,有些不敢碰她。
“阿清,你别生气。”
皇后脸上并没有笑意,但长得温婉的人,就算冷着脸也难以让人畏惧。
她直勾勾看着席玉,目光疏离毫无温度。
席玉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识别过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阿清,当年你救下我,我发过誓会用命护你,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我会疯——”
“你不已经疯了吗?”
皇后轻飘飘打断他的话。
席玉:“……阿清?”
他呆滞转过身来看她。
“席玉,你不已经疯了吗?”皇后道:“你和沈敬两个疯子,难道不是吗?”
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般刻薄的话。
他与她认识那般久,倒是不知道她这么能言善辩。
席玉没说话。
皇后问:“你喜欢我是吗?”
席玉的眼神躲闪。
“可是席玉,我不喜欢你。”皇后很认真,“我从一开始就只拿你当朋友,无论你怎么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席玉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是明显的受伤。
皇后还在戳心窝:“我曾经是喜欢沈敬,可如今只有厌恶,同样对于你,你也让我恶心,你们都让我无比恶心、想吐、痛恨、厌恶。”
席玉喉间一梗,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他的手不停发抖。
“你们的喜欢是让我成为一个嗜血的怪物,让我沾满鲜血,让我满身罪孽,让我成为与你们一样的人。”
“你们的喜欢是要杀我的孩子,让他成为我复活的踏板,要杀我外甥的心上人,让我在她体内复生。”
“你们的喜欢真恶心,喂狗去吧,我连看一眼都觉得脏。”
席玉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有些荒谬。
眼前的人明明长着一张熟悉到刻骨的脸,明明她还是她,为何却又不像她了。
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见都看不见,只有她翕动的唇、她刻薄的话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是真的。
“阿清……”
“席玉。”皇后道,“若你还念在当年我救了你的份上,便杀了我。”
她动不了,能做的只有抬眼看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话连贯。
她瞧见席玉颤抖的身形。
皇后忽然放柔了声音,似乎在引诱他:“你喜欢我不是吗,那你难道舍得见我伤心吗?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踩在摞成山的尸骨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死,你懂什么叫生不如死吗?”
“阿玉,我很爱我的孩子,你也很爱他不是吗,你舍得他死吗?”
“阿玉,我的阿姐于我有恩,她只剩下这一个孩子,当年谢家蒙难沈敬爽约未去相救,倘若我连她孩子的心上人都护不住,我下去要如何与她交代?”
她低声咳嗽了几声,吓得席玉连忙俯身看她。
皇后强行压住喉咙间的鲜血:“阿玉,你帮帮我好吗,救救安之,救救云姑娘。”
她软了态度,俨然一副求他帮忙的态度。
若是别的要求席玉定然一口应下。
但她让他送她去死。
席玉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皇后。
他的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阿清,抱歉,我不能应你。”
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去死也无妨,唯独不能见她死。
她不能死在他的前面。
皇后眼底的光灭了。
席玉不忍看她,别过头道:“你复生后,那人会想办法销毁你的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一切,倘若你不喜欢沈敬,我带你离开,阿清,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他不再看身后的皇后,来到一旁的沈之砚身边。
席玉眼神中带了挣扎与犹豫。
这孩子五岁便跟着他了,是他亲手养大的。
很乖,很聪明,很善良。
若是当皇帝一定比沈敬合格。
可那人知晓了他的计划,席玉无法再对谢卿礼下手。
那只剩下沈之砚。
他蹲下身,像贵妃以往那般摸了摸沈之砚的头发。
“安之,抱歉。”
比起沈之砚,他更想要阿清。
席玉站起身厉声道:“徐从霄,点开云念的穴位,让噬魂蛊吃了她的神魂。”
徐从霄无知无觉上前,伸手便要去探云念的脖颈。
在指尖即将探到穴位之时,紧闭双眼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
徐从霄没了人的意识反应有些迟钝,只知道听从命令行事。
可如今席玉没有下达命令,这也便给了云念机会。
她翻身而起利落劈晕徐从霄,拔剑便朝背对着她的席玉而来。
席玉察觉到危险,眼神在一刹那便冷了下来,尖利的指甲长出迅速回身以爪拦住了云念的剑。
少女压着剑柄将他逼退数十步,眉眼凛然低声厉喝:
“沈之砚,你还不起来是准备等你这好后妈剖了你的心?”
第45章 琴溪山庄二十四
席玉下意识便往沈之砚那里看。
他一分神, 云念也不浪费这个机会,手挽剑花直直朝他的灵宴穴逼近。
命门被刺的威胁唤回了席玉的意识,他慌忙后退, 听霜剑直接刺入了他的左腹,离灵宴穴的位置只有不足半寸。
再偏一点他便当场毙命。
席玉敛眸凝出灵力护在周身,脚尖轻点后退数十丈拉开了与云念的距离。
云念并未追上前, 单手执剑立在原地。
而她的身后, 方才还躺着的人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缓慢, 面无表情看不出平日里丝毫的温和。
他并未看立在身前的云念,也并未看倒在一旁的皇后,只是看着远处的席玉。
席玉与他的目光相撞,垂下的手都在抖。
“安之……”
沈之砚没有应, 而是反问:“我该叫你什么呢, 席叔叔,元太傅, 还是母妃?”
他的神情太过陌生,好似不认识席玉一般。
从小养大的孩子这般看着他, 席玉的心一阵绞痛, 无措地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
话音落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什么呢?
不是席玉?
不是贵妃?
不是元奚?
可这些都是他。
沈之砚站起身, 上前几步与云念并肩站在一起。
云念:“您老倒是淡定, 明明一早就醒了, 偏要听个真相看你这后妈会怎么选。”
沈之砚苦笑:“云姑娘不也早就醒了,为何不动?”
“你不是想听真相吗,可不得等你听到了我才能动手。”
真相是什么?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沈之砚目光落在远处的席玉身上。
这张脸太过陌生了, 他只有幼时见过他,可这么多年过去, 时间早已冲刷了一切。
他只记得席玉是母妃的好友,席叔叔对他很好。
可没想到,将他从稚童带到成人的贵妃是他,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的人也是他。
养他者,教他者,都是他。
“您要杀我是吗?”
席玉张了张唇想要反驳,可那些话临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他能怎么反驳呢?
他终究还是没应声,用一种沈之砚可以轻松读懂的眼神看他。
那是愧疚。
沈之砚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太好笑了,我这三十年来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事情……”
他笑得要疯了一般,弯着腰脊背颤抖,双手撑在腹腔上好似笑得肚子都疼。
云念知道他难受,也知道无论什么安慰的话在如今传到他耳中或许都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