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食肆经营日常(57)
裴绮想了想,道:“经验不敢当,不过我确有一些想法。”她向姜菀细细地说了起来。
等到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抬头一看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姜菀起身道:“裴姨,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裴绮慈爱一笑:“放心吧,阿菀。”
姜菀告辞出来,去风荷院接上姜荔,径直回了家。
一进食肆大门,姜菀便看见秦姝娴正坐在她惯常坐的位子上点菜,宋鸢候在一旁。
“姜娘子,明日便是比试了吧?”秦姝娴点好单递给了宋鸢,正巧看见了姜菀。
姜菀示意宋鸢去忙,自己则在秦姝娴对面坐下:“第一轮是文试,第二轮才是做菜做饭。”
秦姝娴扬眉:“文试?”她伸手托腮,说道:“我猜,这一定是顾老夫子的主意。想不到啊,他连这等闲事都会插手,果然如夫子所说是个严肃到近乎古板的人。”
“顾老夫子是何人?”姜菀很是疑惑,“听起来是位教书的夫子,怎么饭堂的事情也与他有关?”
“姜娘子有所不知,顾老夫子不仅是夫子,更相当于县学的半个祭酒。”
祭酒便是主管官,姜菀听着秦姝娴的解释,大致明白了这位顾老夫子大约就相当于现代学校的名誉校长,不直接参与管理,但可以发挥其名声来扩大学校的影响力。
不过这位顾老夫子有些例外,他事必躬亲,也切切实实参与了传道授课,并非只是担个虚名。
“顾老夫子名叫顾元直,是位德高望重的——”秦姝娴一句话尚未说完,姜菀已经震惊地打断了她:“顾元直?那不是那位辞官讲学、还编纂了不少书的大儒吗?”
秦姝娴意外道:“姜娘子听过他的名头?没错,顾老夫子从前是辞了官,后来便四处讲学。前些年他将不少讲学之事交给了自己的一些学生,后来便行踪不定,难以寻见,直到前些日子才重新回到京城。也不知他飘泊在外这么久,为何又突然回来,这把年纪却没想着颐养天年,而是来到了县学教书。”
姜菀想起自己卧房书架上摆着的几册书,对这位老先生愈发好奇起来:“我曾买过他编纂的诗文集和书法集,没想到如今他就在我身边。”
“顾老夫子是个极严谨的人。我听说,他认为县学的一切人员都必须经过考察才能从事相应的事务,即使是饭堂的师傅也不例外。不少人都觉得他小题大做,但碍于他的地位,无人敢反对。”
姜菀忽然有些迟疑:“明日的考核,不会是顾老夫子亲自出题吧?”
“姜娘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秦姝娴握拳为她打气,“我等你的好消息。”
*
所谓文试果然如姜菀猜测的那样,是出了一张卷子,题目不多,但却让她油然而生一种正在高考的感觉。
她握着笔,分神去想了想这题目出自何人之手,都是围绕着饮食问了一些问题,比如食物的配比、禁忌,应季食物的烹饪,对于厨师来说都是些基础题了,唯一有难度的地方可能是写字与认字上。
文试过后,县学很快公布了结果,不出意外,姜菀通过了这一轮考核,进入下一轮实操,也就是在有限时间内自由发挥做出几道菜,再由县学的夫子与学生代表进行投票选择。
姜菀没有选择做什么非常复杂华丽的菜品,而是做了两道家常菜——红烧肉和糖醋鱼。
这两样菜都很考验调料的配比。红烧肉须得做出甜咸相间的口感,肥肉如霜雪般入口即化,丝毫不腻,瘦肉则得非常软烂。深红的色泽,搭配着米饭,是绝佳的下饭菜。
糖醋鱼则要把握好糖与醋的比例,熬出浓稠的糖醋汁,均匀浇在炸得两面金黄的鱼身上,开胃又酸甜可口。
她将这两样菜交给了负责评比的人,静候结果。
在姜菀已经等到心焦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自己进入最终环节的好消息。
然而坏消息是——
除了她,还有人也同样获得了县学众人的肯定,两人之间需要再进行最后一场加试。加试的方式也很简单,由县学的学生代表同时品尝两人的菜,再选出最合胃口的那一道。
陈让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他靠近姜菀,压低声音道:“二娘子,我告诉你,县学的这笔生意必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劝你最好早些认输!”
姜菀厌烦地皱了皱眉,不耐烦听陈让的啰嗦。她也没想到,最后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居然又是他。
她扭过头去,却隐约闻见陈让身上有一股很奇异的味道。
在淡淡的油烟味之外,还缠绕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香味。那味道不是人惯常薰衣裳的香料味,而是似有若无的诸味杂陈,一时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姜菀微愣的空档,陈让已经远离了她,那股异香也随之淡去。她敛去思绪,看着县学的人前来说明最终胜者。
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余光看见陈让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经过诸位学子的评选,我们最终决定选择的是——”
“俞家酒肆。”
第40章 酸汤滑肉片
那四个字甫一入耳, 姜菀眉眼一沉,一颗心重重地落了下去。她双手紧紧攥住,指甲用力抵着掌心,刺出轻微的痛感。这样的结果让她的心底仿若笼罩了乌云, 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终究是事与愿违啊。姜菀无奈苦笑。
那边陈让已经眉开眼笑, 对着县学的人拱手道谢, 还熟门熟路地说了许多客套话。姜菀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在用得意而轻蔑的目光看自己, 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向着县学的人微微欠身:“多谢告知。”
走出县学时, 姜菀长长叹了一声,有些挫败。这样好的机会自己却没能把握住, 更没料到陈让去了俞家酒肆后竟有了这么惊人的手艺。
心中郁闷,她的脸色也有些失落,一路黯然地回了食肆。
见她回来, 思菱等人纷纷迎了上来,正要问结果, 然而一看姜菀的模样便猜到了,便安慰道:“小娘子不必伤心,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的。”
姜菀叹道:“道理我都明白,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悒郁。”她说起陈让, 有些不快:“偏生又是输给了他。”
思菱冷笑道:“他倒有几分本事。从前跟着郎君学艺时并没有什么天分, 去了俞家酒肆倒成了神厨。真不知他从前是在藏拙还是真蠢笨。”
宋鸢试探着道:“又是俞家?我与宣哥儿的老东家被俞家承包后, 我们也短暂地接触过俞家的人,只觉得他们个个老谋深算的。”
思菱话里话外难掩对俞家的不耐:“若非老谋深算,又怎能马不停蹄地承包这么多食肆, 挖走这么多人?”她心中愤愤不平,便三句并两句把陈让的事情说了。
宋鸢与宋宣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怎么会有这般忘恩负义的人?”
“我们刚搬来永安坊时还在外遇到了陈让,他竟然还一副”
姜菀打起精神,说道:“罢了,是我技不如人。我们还是继续做好食肆的生意吧,此事就让它过去。”
一旦忙起来,姜菀便渐渐把失落隐去了。她一如往常,开始琢磨新菜品。
*
这日晚间,宋鸢正在将店门口被风吹歪的灯笼扶正,一转身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阿鸢?”
她原本正站在梯子上,闻声低头一看,钟慈正伫立在食肆门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宋鸢大喜过望,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还险些扭了脚。帮她扶着梯子的周尧匆忙中腾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宋娘子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