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姝色(305)
“有人花钱,买你身后那人一条命。”
“你若是离去,我等必不追究。”
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是划破苍穹而来,他说话时的语调都未有半分起伏。
夜色浓厚。
月华渐渐淡去,乌云遮蔽,整个巷子中透出一种窒息感。
宋以歌慢慢的用手掌撑着地坐了起来,她身子靠在墙壁上,闭着的眼上,睫毛扑簌着颤了几下:“夜一,发信号。”
她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黑暗和绝望一寸寸的将她吞噬掉。光明散去,底下便是人们所畏惧的地狱。
这种感觉,她经历过三次。
第一次是父亲兄长被捕入狱,说是沈檀谋逆,整个秦王府被重兵把守,她不知他们生死,那种焦灼到绝望,她不愿在感受第二遍;第二次便是在寺庙中时,宋锦绣买凶杀人,结果她自己撞了上去,她慌不择路之下跑进密林,瓢泼大雨,她躲在山洞口中,整个人似乎要被黑暗淹没;而第三次便是现在。
这种绝望又无力的感觉,一次次的几乎要将她摧折。
她想,如果这次她能活下去,那她不愿在体会一次无助的滋味。
烟花升空。
在黑暗中炸响。
对面沉闷的声调再一次响起:“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紧接着,便是刀光剑影,兵器相接的声音。
窒息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她几乎就要撑不过去之际,背上的痛意如附骨之疽的阵阵传来。
她眼中刚恢复些清明时,一柄长剑便迎头而来。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杀气之中,半分动弹不得。
生机在顷刻间断裂,死亡的感觉在瞬间没顶。
她仰面,眸中含泪的直视着已经逼近她面前的此刻,剑刃上的寒光凛凛,还带着几分血色。
她安静的闭了眼,没有挣扎,甚至隐隐还有即将解脱的愉悦。
她想,她已经活得够久了。
她呀,早就是将死之人。
夜一撕心裂肺的喊声充斥了整个耳膜。
宋以歌眼皮子颤了颤,睁眼。
那长剑并未落下,而是悬在她的头顶一寸的地儿。
充满了死寂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何不落剑?”
她身前的那人半侧了脸,隐在阴暗的光影中,语调也未有半分起伏:“他不是十一殿下。”
夜一眼中倏然亮起了一簇光。
这个消息于他们而言,着实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那是谁?”
“淮阳候府。”
——
天光乍破。
——
她睫毛颤了颤,暖和的热气蔓延而上。
她舒服的想要喟叹一声,可喉咙干涸的难受,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意识稍稍清醒过来,听见床榻边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还有一股药材味。
她意识涣散,却也隐约记得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半夜,又落了雨。
乌云散去,躲在云翳之后的那一轮弯月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冰冷刺骨的雨水将她全身淋湿,透骨的冷。
她费力的睁了眼。
他们还在她先前昏迷的巷子中,夜一倒在她的不远处,手上沾满了血,那柄他视若珍宝的长剑,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身旁。
宋以歌费力的挪腾着身子,想要爬过去,可刚刚一动,整个人身子便扯着疼,疼得她眼泪水不停地往外冒着。
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齿,伸手,手指扣在地砖的缝隙之中,借力将自己的身体拖动,就是这样,她一点一点的挪腾,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了夜一的身边。
不过是一丈的距离,宋以歌却觉得她好像用尽了这毕生的气力。
他身上有信号弹。
她想要自救,就必须再放一个信号弹出去,以确保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找到救回去。
雨水顺延着她的脸庞流下。
流在她的嘴边,隐隐的带了些腥气。
她伏在那,雨水滴滴答答的溅落,搭在了地砖之上,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微弱。
她不敢睡,不敢闭眼,她怕自己只要一闭眼,便再也睁不开。
天边,似有束光打下。
影影绰绰中,她恍似瞧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逐步逐步的朝她走来。
他着白衣,束着白玉冠,绝艳如画的眉眼间满是心疼。
他俯身将她温柔的抱了起来,手搁在她的腰侧,很好闻的香味混着温热的触感将她一同包围。
他伏在她的耳侧,温声道:“我怎么一不在你的身边,你便将自个弄成这样,璎珞。”
她的手指费力的往前抬了抬,可什么都够不着。
就连“檀郎”二字,也悉数卷入了唇齿之中。
带着求而不得涩意。
纷杂的声音在特定的某个时刻卷入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