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海面月光

星澈还是白鳍豚的时候, 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存活着，看到未来的他成功修炼人形, 成为妖后，会不会也会很温柔地摸摸自己的手，对他说——

“辛苦啦, 小澈，你真的很棒。”

可惜这个梦想在华国只是梦想。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人鱼帝国实现——

西加尔说自己是“生命的奇迹”。

她的手如此瘦削，却充满了温暖强大的力量, 一下一下抚摸自己，面上始终是温柔和宽慰的笑：

“小澈，你是人鱼的希望, 这次不是编造的理由，或许只有你能够打破这万年轮回的诅咒，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星澈忍不住的，俊逸分明的五官上淌下泪痕：

“母亲.........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他只是在利用生活在华国时的那些生存经验在人鱼帝国中尝试，现在西加尔告诉他，其实他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二皇子，而在华国的白鳍豚妹妹，或许就是在这里早早夭折的人鱼小妹——

这也算是，生命的另一种传承吗？

星澈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做了：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会有人阻拦我, 现在连您也要........”

西加尔向他摆摆手，笑容依旧：“如果这些事真的会如此轻松的结束, 那也不会轮回这么久了，我的身体是很早就埋下伏笔，会有这一天的，与你无关，但如果能在最后的时刻，指点到你，帮助到你，那我这个母亲，就尽到最后的职责了。”

“你尽到了，你尽到了，母亲.........”

星澈的眼泪汹涌，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莫大的哀伤，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建起育婴区，我会打败海妖，我会解除诅咒，我一定一定会带领人鱼族重新昌盛起来。”

他一字一句，语气虽然哽咽，但说的坚定极了。

西加尔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手，听到这里，翠绿色眸子中的欣慰更多了，而说话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多：

“我很高兴，你会和柏银相处的这么好，之前一直在担心，你会对他不好........柏银，以前过的很不好，你要对他好一些.........我很早之前和他说过，我觉得解除诅咒，最后的问题还是在深渊海沟之下，如果之后你们决定好正式解决海妖，让他陪着你一起去下面.........小澈，柏银需要你的保护，你也需要他的保护。”

星澈感受到西加尔手心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高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双唇嗫嚅，如此高大伟岸的男子，却在此刻哭泣就像幼时离不开母亲的孩童：

“好，好.........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我会和柏银一起去深渊海沟下看看的。”

于是西加尔再次对他绽开用力、温柔的笑：

“小澈，去帮妈妈把星斓叫进来吧，好吗？”

.......

星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茫然无措地走出皇宫的——

他很恍惚地走出卧室，而门口的星斓满脸是泪，甚至来不及和自己打招呼就冲了进去。

而门外的星愿与星焕也不见了踪影——

星赫只是眼眶通红淡淡地对他说：

“回去休息吧，按照人鱼的传统，她临走的时候，只需要我在身边就好。”

然后父亲用大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关于星焕的事，我已经派人把他软禁了，等你母亲.........之后我们会将他与风加一起处理，小澈，你得尽快振作起来，人鱼等不了太久。”

最后一句话说完，星赫放下手，他看着星澈的目光意味深长。

星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星赫决定，正式开始将人鱼的大大小小各种事务，交由他一起决策了。

就像母亲西加尔说的那样——

“你是生命的奇迹。”

“你是人鱼最后的希望。”

.........

星澈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他出了皇宫，顺着海水一路没有方向的游动，雪白的侧鳍都因为过于悲痛而无力张开。

星澈突然觉得很想发泄，他只觉得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呢——

还是白鳍豚的时候，父母也是被盗猎者猎杀的。

而自己在生命垂危之时，成为了人鱼，拥有了父亲母亲，他感受到了曾经最想感受的温暖与关照。

然后他努力想要挽救人鱼，想要改善自己之前的名声。

他也确实做到了，尽管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阻拦。

然后西加尔病危，告诉自己，他其实原本就是这里的蓝恩*星澈——

为什么呢。

星澈突然停下鱼尾，他向上望去，海水深处透不进皎洁的月光，于是星澈想要问为什么——

他终于感受到了归处，感受到了母亲，但是现在又要被夺去了。

然后将更重的责任与担子交给了自己。

雪白的鱼尾突然绷紧，星澈银眸收缩，闪烁异常亮的光芒，他猛地向上俯冲游去——

感受着耳鳍边海水被冲开的压迫感，还有周遭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水压。

他只是想冲破这些禁锢，他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从他成为白鳍豚，不，或者说从他作为人鱼诞生的的那一天，为什么一切都轮换在了自己身上。

星澈重新回到人鱼身体后，还从未到达海面过，他几乎快忘了呼吸海水之外的空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越靠近海面，透入的银白月光便越来越多。

而上层的氧气也愈发的充沛。

“噗——”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破裂，星澈如一只矫健优美的鲸，从海水中跃出，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最完美的雪白弧度。

然后再次钻入水中。

骤然的加速和游动让他体力短暂极限透支，星澈恰好发现身侧突兀的立在海水中、冲出海面的小片礁石，双手撑在两侧，将自己的上半身和臀部放在上面，坐稳，雪白鱼尾的另一半仍然在海水中轻轻摇曳。

他坐在月光下，皎洁映衬着雪白鱼鳞，就像传说故事中，最圣洁的海神。

星澈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指缝末端的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左手每一根指缝的蹼上都被划出了无数伤口，淡红色的鲜血被海水冲晕开，此刻只在伤口附近留下粉红的印记，因为是透明的，所以显得格外明显。

星澈嗤笑，然后准备放下手——

“从海底极速冲到海面，就算是人鱼，身体也会受到海水压力的重创，这次是蹼爪，下次裂开的，可能就是你的脑袋。”

身侧突兀地响起清冷好听的声音。

星澈一惊，他慌忙低头，看到柏银黑色的眸子带着些警告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

星澈愣住了，脸上的那些悲愤此刻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

柏银的胸口同样在剧烈起伏，他也是跟着星澈一路加速上来的。

似乎很不高兴对方这样的莽撞，他伸出右手：

“拉我上去，我好累。”

破天荒的，柏银向星澈寻求帮助。

于是星澈的银眸闪了闪，下一秒，有些欣喜地匆忙伸手握住柏银的手，将他稳稳地拉上来，坐在自己身侧——

于是一金一白两道鱼尾共同在海水中轻轻摇摆。

星澈看到柏银指缝间同样出现伤口的蹼爪，他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看着：

“疼吗？感觉你的要比我的严重一些。”

柏银坐在他身侧，左右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听到星澈问自己，便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我跟在你身后，还要迎面承受你尾巴造成的二次压力，你就庆幸我身手好吧，不然你今晚还得面临‘丧偶’。”

柏银虽然说着不太好听得到话，语气却有些含糊，尾音上翘，莫名的让星澈觉得.........

他好像在撒娇式的埋怨。

对方没有将手收回去，于是星澈也没有松开，他笑笑，若有若无地握着柏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