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氧气含量大幅增加，两人骤然失去了四周的压迫，猛然向下一坠，肌肉微微痉挛，紧接着，眼前黑暗消失，骤然冲进无数的亮光——

太过刺眼，使得他们慌忙闭上了眼睛。

星澈仍然牢牢抓着柏银，另一只手迅速抓住左侧墙壁上的岩石，保持稳定。

受到强光刺激的视线还没恢复，星澈只感到左前方突然袭来一道凌厉的海波——

“啪——！”

眼睛无法睁开，视线不能够捕捉，星澈迅速弯腰前倾，雪白鱼尾借着听声辨位，迅速向左前方狠狠拍打，然后利落的转身。

也是这一刻用另一只手重重抹了一把眼睛，强迫自己睁开眼，疯狂的眨眼后重新恢复视线，迅速转身。

而身边的柏银也在此时迅速回过神，他的手背覆盖上锋利的骨甲，迅疾地配合星澈，重重的将手将“那东西”的头部狠狠戳穿。

“噗——”

血肉爆裂的声音。

一具尸体缓缓坠落。

“这.........”

两人惊诧于这突然发起进攻的“生物”——

不像海妖奇形怪状的模样。

这分明是.........一直发育不全，不，或者说，没有长大，变异的人鱼少年。

他的脸上五官格外的大，眼睛没有瞳孔，是雾蒙蒙的白色，鼻子很塌，嘴角裂开，一直到达了太阳穴，口中的牙齿是细密的鲨齿，甚至有两三排。

而上半身的皮肤中显露无数青色的血管，双手没有手指，是包裹在蹼爪中的白骨，下半身的鱼尾和人鱼的类似，但是末端的尾鳍是诡异的圆形。

就像一个.........

“像是，受到什么影响，变异的人鱼。”

柏银喃喃。

他同样被这诡异人鱼少年的模样所震惊。

星澈的耳鳍微微后靠，确保四周暂时没有什么威胁后，他带着柏银顺着墙壁微微向前，视线避开了遮挡的无数有礁岩，彻底看清他们从通道降落后，进入了怎么样的一个空间——

深渊海沟的底部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不是寻常海沟底部那样狭窄的沟壑，出乎意料的，这里更像是星澈曾经在华国去过的，西南方的那种溶洞。

上部是悬挂着的无数钟乳石状的吊岩，底部是凹凸不平的深黑色礁石，而那黑色的被压缩的海水居然平行在他们身后，也就是说，这里和上面的海水是两个世界，连重力与引力都并不共用。

整个区域呈现椭圆形，四周的墙壁光滑，没有任何洞孔，除了他们身后的黑色海水，没有任何其他入口与出口。

地面的礁石上攀爬着无数森森白骨，而在白骨当中.........

像“孕育”一般，那些白骨包裹着无数蠕动着，还能看清内部心脏跳动的“巨卵”，因为表面的膜是透明的，所以能够清楚的辨认，里面孕育的，是无数相貌奇异的海妖。

而这些分布在各处白骨中的巨卵，彼此之间用一根乳白色的、脐带一样的长条物连接，里面不断的涌动着、输送着什么东西。

整个底部放眼望去，就像噩梦中孕育恶魔的巨大诞生地，令人头皮发麻。

而在这片岩林的最尽头——

星澈的眉头倏然松开。

最尽头是刺痛他们双眼的光源所在，发出光芒的，是一座石制的，王座。

王座的底部类似人鱼皇宫中的构造，同样底部置放着巨大的砗磲，但并不是真的贝类，是用石头打造的。

在那石椅的座椅中，端坐着.........

“一具人鱼的白骨？！”

柏银忍不住出声。

那白骨的构造十分完整，头部，躯体，乃至下身的尾巴，每一寸骨骼都保存的十分完好，非常明确的表示出，这就是一具人鱼的尸体。

星澈松开柏银的手，他再次将目光收回，看向脚下的无数巨卵：

“我们想过去的话，就得从上方经过这些卵.........不确定它们会不会突然破裂，还有刚才那个袭击我们的变异人鱼.........”

星澈尾巴上的鳞片一寸一寸张开，这是他在向四周示威，同时敏感的鳞片会捕捉周围海水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与变化，并且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必须得过去看看，我们准备好本尾之力，就算真的苏醒了，暂时可以拖到我们接近那具白骨——既然这里是深渊海沟，那一定有可以控制海妖的东西。”

柏银看着星澈，声音坚定而清脆。

犹豫须臾，星澈再次低头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远处的地上，那些巨卵并没有已经破裂的。

继而长叹一口气，向柏银微微阖首，鱼尾借力向上窜了一小截，拉开和地面的高度，准备前往尽头处的石制王座。

两人同步着向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快要靠近巨卵分布最多的中部时，星澈的鱼尾突然一僵。

柏银感受到身边人动作突然停缓，迅速回头，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星澈的头高高仰起，一动不动，盯着中部的穹顶。

柏银看他目光焦距仍然存在，好像只是在看上方。

于是顺着向上望去，下一秒，黑色瞳孔颤抖——

在穹顶的一处断裂的岩柱剖面，刻着几行人鱼的文字：

“我将代表人鱼一族再次忏悔，”

“我们不能永远依靠海神的恩赐，”

“我们感谢海神，回报海神，”

“我们也要，独立于海神。”

第57章 诅咒

星澈和柏银一动不动地盯着穹顶断岩剖面上的文字, 那似乎是古早人鱼祖先留下的遗书。

两人看了那些文字许久，再次移开视线，目光滑过尽头的白骨。

四目相对, 扶着墙壁，决定继续向那里前进。

星澈的掌心仔细地抚摸过左侧的石壁，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越靠近王座白骨，掌心的触感愈发的有些不一样，变得更光滑，粗糙的阻力减少, 就好像是岩石的种类发生了变化。

指尖继续细细地划过墙壁，直到........

星澈小幅度摆动的鱼尾再次停下，他的掌心有些僵硬, 转过头，仔细看向手下抚摸到的怪异。

他摸到一道肉眼无法直接看清，但指腹感触很明显的裂缝，而且这裂缝中透出的光，居然是幽绿色的。

就在星澈探头过去，准备凑近观察时，斜侧方再次突进一道凌厉的海波——

“星澈！”

柏银惊呼出声，浅金色鱼尾没有任何犹豫地迅速拍打，然后冲刺到星澈身边，手背的骨甲弹出, 手肘向前，腰腹拱起, 先一步借力推开那冲刺来的危险，下一瞬骨甲狠狠刺穿对方的喉颈。

又一具轻飘飘的变异人鱼尸体落下。

这次不再是少年的体型, 而是一条和柏银身形差不多的成年变异人鱼，同样五官扭曲，浑身分布着青色的血管，鱼尾构造格外奇特。

“这是.........”

随着尸体的坠落，两人看清，在他钻出来的斜侧方，那岩壁上，竟然有一个圆形的洞孔！

刚好可以允许一位成年模样的变异人鱼钻出，而洞孔内部同样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星澈转头再次看向自己掌下的裂缝，结合在一起看，终于确认，那并不是什么光源，而是——

这面岩壁的内部，里面是幽绿色的某种宝石。

大量的嵌在岩石墙壁中，因此才会发出放射性的光芒。

“柏银，往后退一点。”

星澈轻声开口，鱼尾后撤。

等到柏银和自己并肩后，星澈的雪白色鱼尾倏然张开侧鳍，无数银光从一片片张开的鳞片下透出，投射出去，映照在这面岩石壁上。

受到外部光源的照射，幽绿色的光芒似乎更加明显，而星澈和柏银终于能够看清在他们身前的小块区域，这些岩壁中有些什么——

柏银的黑眸瞬间睁大。

心跳加剧，双唇半张，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白光与绿光的交织中，那些岩壁中，内嵌着无数的，变异人鱼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