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记(142)
明知陈瑾不会任由他摆布,甚至在很多时候更会想方设法,用尽手段让他损兵折将, 更为让司徒家不得安宁。
如同陈瑾刚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杀了司徒晋, 终是因为杀不了而不得不放弃,司徒晋也该不择手段杀她才是。
“一直我与殿下之间不都是各凭本事吗?殿下难道认为我能在殿下手中活到现在, 靠的尽是运气?”司徒晋太清楚陈瑾欲杀他之心, 为此不惜一切。但那又怎么样呢。
到现在为止他还活得好好的。
人只要活着, 就能做到自己所求。
司徒晋朝陈瑾道:“殿下该记得的是,不管在任何时候,唯有活着才能达成一切。死了,便一无所有。
“两位皇子既无根基,有些事就不该为。殿下让他们承担得太多,只是想看他们有没有能力。殿下就不怕一个不慎,两位皇子折损, 大齐后继无人?”
顺帝膝下仅剩三子了,一个陈衍已然被顺帝放弃。是不是要等到大齐真正后继无人时, 陈瑾才会意识到,到那一刻, 一个被舍弃的人也会成为赢家。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原以为你会为此而欢喜的。”大齐后继无人,正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省去许多麻烦不是吗?司徒晋该为此而高兴才是,如何一再提醒陈瑾?
危机和结局,这两者相辅相成,有多少危机,做成一些事后就有多大的收获,她不需要司徒晋告诉她。
“殿下是执迷不悟。”司徒晋明白了,他的一番劝谏,陈瑾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好!他这些日子一直想避开的事,现在看来是避不开了,既然如此,是该让陈瑾明白,他准备的远比陈瑾以为的要多。
陈瑾明了,司徒晋不是那等眼睁睁看着陈瑾强大而无所作为的人。到现在为止,陈瑾一直弄不明白司徒晋准备了多少,他达到了多少目的。
不过,陈瑾这一着确实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也让他不喜之极,故,司徒晋打算和陈瑾正面对上了?
也好。陈瑾不怕司徒晋出手,就怕司徒晋一直像之前一样,装成老实忠君的样儿。
比起陈瑾出手收拾司徒晋,陈瑾更乐意顺帝出手。
她现在毕竟年轻,手中的势力远远不是司徒晋这辈子经营可比。
势不如人自当借力打力。
最好的力莫过于顺帝。
无奈顺帝一直觉得司徒晋是可用的臣子,且相当满意司徒晋一直以来的行事,否则又怎么会让陈瑾嫁给司徒晋?
司徒晋若是捺不住,不再装他的忠臣,接下来,陈瑾就不怕不能,在顺帝面前披露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这算是不欢而散,对于陈瑾而言,她算是知道了司徒晋要出手,至于如何行事,她心下自有章程。
陈待和陈德被委以重任,谁都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
但是,这个案子虽然有陈瑾早就让人呈上来的人证物证,证明了一些人的作为,并不代表捉住这些人就能结案。
比起急于捉住这些人,陈待和陈德须得考虑的是,如何将强占民田的所有人都揪出来。
有人定是要说,非要将事情闹大,后果他们是否担得起?
民不聊生,天下不宁,不查到底,不敢与世族为敌,后果他们难道就担得起?
世族有错在先,难道朝廷视若不见,甚至以为须安世族更重于百姓?
陈待和陈德既然出面,必是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然而如何下手,这是一个问题。
好在,陈瑾命人往他们府上送了一张纸条,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究竟该从何下手。
第二日,陈待和陈德立刻调取所有的户籍田地查看,他们要看的不仅仅是现在的,更是近二十年的户籍田地信息。
这一番举动,立刻有人明白他们是何意。
想弄清楚究竟百姓流失田地有多少,再没有查看户籍登记最清楚的。
看一年两年的,短时间自是看不出什么来,唯有仔细地查看历年户籍登记之案,这才有可能清楚地知道,田地都流失到谁人的手中。
可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下来,陈待和陈德看得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百姓无田,如何生存?”陈德看着上面的登记,不由感慨一声。
陈待眼中尽是冷意地道:“虽早有预料,世族从来不考虑百姓生死,他们是恨不得将天下百姓变为奴仆,为他们所用,以令他们可以高枕无忧。”
百姓奉养,以令世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原本好好的良民,入了他们门下,这就成了他们的奴仆,朝廷就算想管,也越不过他们去。
国中之国,不过就是因为世族动了手,与朝廷争地争人。
陈德看了陈待一眼,“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旁的地方只怕更是。”
“不说别的地方,先前江南之事,难道你以为是康乐一手造就的?”陈瑾往江南去,只不过是将一些事披露于人前,也显得陈衍做事不像样。
身为皇子,更是皇帝委以重任的赈灾之人,竟然和人同流合污,贪污受贿,乱天下,伤百姓。这样的一个人,不怪陈瑾和顺帝在得知这些事后,再也容不得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查文书是能查得出来大齐百姓土地流失,皆为世族所取。
可是,如何才能找到他们强占民田的证据?
若无证据,就凭这些文书上所记载他们得了田地,并不能治他们的罪,也不可能让百姓得到原本属于他的田。
陈德为难地拧紧眉头,也是在考虑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解决问题。
陈待倒是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只是......
“二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陈德是想不出主意不假,不过他会察言观色,马上注意到陈待的动作,也知道陈待是有了主意,知道如何才能做好这件事。
“我这个办法须得父皇同意。”他们就算有解决的办法,其实也不敢随便推行。
陈德眨了眨眼睛道:“这是自然,若无父皇同意,我们不可冒然行事。”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司徒晋来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止住话题。
“两位皇子。”司徒晋走进来,似是完全不察屋里的情况,只管作揖见礼。
“安之,你来瞧瞧。”查文书能查出什么,司徒晋也长了眼睛,自是能看得到文书中的记载。
明面上的事,大大方方让司徒晋看又如何?
陈德在一旁补充地道:“近些年,土地流失,触目惊心。”
这话说来,司徒晋有上辈子的经历,且那个时候的他为丞相,大权在握,比起眼前这两位只是看到了一些事情的皮毛,他更了解得透彻。
但既然这两位让他看,他也没有什么不敢看的。
只是看来看去,司徒晋心下亦是烦躁不矣。
世族,不管大小,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地发展壮大自身,根本不考虑百姓的死活。
他们以为百姓不足为虑,却不曾想,若是不给百姓活路,难道他们自己就能有活路。
“两位皇子有何打算。”查账这一出,确实让他们看清楚了,究竟在大齐,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连赖以生存的田地,都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夺了去,看起来这些田地都是正经的交易,其中有多少威逼利诱,难道以为他们想像不到?
没有选择的交易,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百姓便失去了所有,无人在意没了田之后,百姓还怎么活?
“安之有什么好主意?”这样的两位都一脸的为难,似乎想不出来该如何行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