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记(179)
心下确实生出了忐忑,思量究竟该如何拒绝陈瑾接手的张府尹,听着陈瑾的话,有些拿不准陈瑾不假,但在事实面前,难道陈瑾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殿下所言甚是。臣愿领诏,此案由公主殿下来审。”张府尹相当自觉,马上认可陈瑾所言,退于一旁,他与陈瑾的位置掉转。
陈待和陈德本来就等着,结果一看陈瑾顺顺当当地接手案子,不禁暗暗给陈瑾竖起大拇指。
让人查案,栽赃嫁祸正兴起,转瞬间,一切将化为乌有,他们犹不自知。
按陈瑾的主意,顺帝先大将审案的大权丢出,让人放手去查,将他们能找的证据,想找的证据全都亮出来。直到现在亮出能定陈待和陈德罪的人证物证,这才让陈瑾抢过主审之位。这一招,打得人措手不及,无法防备,漂亮!
“如今,我方才所提的几个问题,你们能答了吗?”陈瑾已然上座,主审交到陈瑾手里,陈瑾可不就得问问看,底下不满于陈瑾问案的人,现在是觉得,陈瑾能不能问了?
“这,这......”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尤其陈瑾看着更是想回到原本的问题,完全不打算因为一群人的质疑而改变初衷。
道陈瑾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偏陈瑾要问,他们还真能为了几个问题僵持不下?
底下跪着的人不经意地扫过张府尹一眼,陈瑾看在眼里,张府尹纵然感受得到,却也必须做到目不斜视。
须知比起底下人灼灼的目光,陈瑾那透着打量,等着他露出破绽的眼神,更让张府尹心下不安之极。
可是再怎么不安,张府尹思量来龙去脉,他们的那些准备,应该是无懈可击。
一时间,张府尹心下稍安。
“怎么?你们看着张府尹,难道你们的田地你们不清楚,倒是张府尹比你们还清楚?”
陈瑾对于张府尹半天不作声,倒算是满意,但这只是开始好吧!
想让人不痛快的办法有千千万万种,让人露出破绽的办法,更是须得小心再三,让人先急了。
张府尹看来是这群告状的人的主心骨,毕竟张府尹总能为他们圆谎,补上他们所说的种种漏洞。现在拿不准陈瑾问的问题和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想答,也是怕多说多错。
无奈陈瑾不肯因为他们的退让放弃,不答也只能答。
那,只有答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臣与他们并无往来,如何知他们各家中事。”张府尹心下警钟再次大响,赶紧解释。
“身为朝廷命官,京兆府尹,知百姓家中事有何不可?张府尹一番解释,倒是让我不禁想,你这是在怕什么?”陈瑾挑毛病的本事自然是不底的,就揪着你的一点小错处,无限放大!
“与人勾结之大罪,臣岂能不怕。”张府尹听明白了,陈瑾就是想看他慌,越慌越是好!
可是,张府尹偏不如她所愿。怕,躲是躲不过,他不躲还不行吗?
陈瑾得了张府尹一句实话,赞赏地道:“张府尹能生惧,看来这一桩小小的案子,让张府尹感触颇深。”
???张府尹实在是跟不上陈瑾的脑回路!
不过,陈瑾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需要附和即可是吧!
张府尹不再作声,也让陈瑾把精力转移到告状的所谓百姓身上。
“方才的问题,你们答来?你们家中田地几亩?被抢的田几亩?又是如何叫人强买了去的?既然你们认出了当日强买你们田的人,不如你们当众对质。”陈瑾既问出旧问题,同时不忘记让他们来个现场表演。
这一下再次让人惊诧,张府尹原是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可这能不说吗?
“殿下,如此不妥。”张府尹喊了出来,“自来没有这样查案的?”
“自来没有,如今便也不能有?”
第149章 清白
陈瑾冷笑一声问, 张府尹听得打了一个寒颤,意识到他说得太过否定,赶紧解释地道:“臣是考虑朝廷颜面。”
“颜面?朝廷的颜面?不令百姓受苦, 是朝廷有脸;不令人蒙冤受屈,是朝廷有脸;不叫天下道朝廷律法名存实亡, 是朝廷有脸。至于你所指什么对质之法有损朝廷颜面。我来是查案究底的, 不是来让你教我怎么查案。”陈瑾一直进退得宜, 虽有咄咄逼人之举,也能缓和人心。
此一番话,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容置喙之强势, 张府尹想到自己还拿在手里的诏书,瞬间更觉得烫手无比。
“我问你们答, 容不得你们说半个不字,听懂了吗?”陈瑾居高临下, 气势十足了。
陈待和陈德作为底下的人, 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瑾这一回出手,显得十分犀利,这里头莫不是还有别的事?
想借张府尹压人的人,心知张府尹斗不过陈瑾,这时候能如何?
确如陈瑾所言,陈瑾有问他们自答,案子现在陈瑾在审, 说与不说,由不得他们。
“说!”连张府尹都被陈瑾震住了, 更别说其他人了。面上阵阵发青的人,偏陈瑾在这个时候更是大喝一声, 让他们赶紧把话说清楚。
“说,我们说,我们家的田一共有十亩,被强买了去的占了一大半。”陈瑾这样的态度,根本不许任何人拒绝,他们能怎么办,只能老实地回答。
“田地从何而来,都是什么田?上好的水田?”陈瑾再继续问,听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陈待却越发显得老神在在。
陈德看在眼里,凑过去问:“二哥,我们胜券在握?”
陈瑾跟他们说,让他们出头,别管什么人告了他们多少状,都没关系,重点在于结局。
但被人栽得有些狠啊!
看他们府中的管家都成人证了。虽然进门到现在这两位因为陈瑾的缘故,到现在都没有开过口,并不代表可以无视他们。
偏这样的情况下,陈瑾来了,什么话都不问这两位管家人证,倒是问起旁的人。
如此的陈瑾,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于陈待和陈德看来,不禁想,他们是不是可以赢了?
“莫急。”陈瑾不会坑人,顺帝亦不会允许谁在这个时候把陈待他们坑了。想杀鸡儆猴不假,但对象绝不是陈待和陈德。
下方的人一五一十地答话,田是家传的,自父亲那一辈传下来,都已经是几十年的老田了。田他们一家立足的根本,要是没有这些田,他们如何能活得下去。
啧啧,听听,最末不忘哭诉一番,听起来十分委屈,亦十分痛苦。
陈瑾看在眼里,“强买强卖民田者,罔顾百姓生死,人人得以诛之。你们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陈瑾附和之后,又随口一个问题,这是要把祖宗十八代都查个清楚?
底下的人原听陈瑾一句,还以为陈瑾是要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听到一问,马上顺口答来。
与此同时,耿固取来好几本东西。张府尹一开始不明白陈瑾何意,结果一眼扫到耿固送来的账本,心下感叹,陈瑾果真谨小慎微,从细微处入手。这一问一答间,看似毫无关联,实则不然。
不过,张府尹当了那么多年的府尹,也不是白当的,难道陈瑾以为,他会猜不到陈瑾有所准备?
果不其然,陈瑾取来账本,仔细翻到账上记录说起他父亲得田的那一年,一查下来,名字倒是对得上。
“句句属实。”陈瑾查看了,信息全都对得对,显然底下的人说的都是真话。
张府尹心下得意,不由地挺直腰板,眼中更流露出了喜色。
“只是,陈年之造册,用的竟然是现下最好的纸,三十年前有现在这样细滑不染色的纸吗?”得意下的人,万万没有想到,陈瑾抚过手中的账本,一眼扫过张府尹,张府尹如被雷击,转过头,猛地抬起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