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78)
然而随着粮食数目慢慢统计出来,之前的喜悦也慢慢消散干净。
顾清晏每日都会被皇帝指使着往户部跑几趟,抄录了新入库的粮食数量之后,再立刻前去御书房里禀告给皇帝陛下。
每日实时更新的数据,非但没让皇帝松一口气,反倒是脸色越来越黑。
连累得早朝时惯例掐架的文武官员,最近也个个都安静如鸡,尽量不要去调拨大老板此时敏感的神经,免得被这把火烧成灰烬。
然而事与愿违,等最远的珉岛押粮官带着运粮的徭役启程返乡的时候,大夏朝第一位敢指着征和帝鼻子大骂的天降猛人蔡公胜领头,包括嘉陵府、南台府、吉庆府等共十二位正四品知府,以及茂荣县魏询在内的五十八位七品县令的联名奏折,也被递到了征和帝的御案前。
第六十二章
征和帝手里的联名奏折比平时的要厚很多,正是因为如此,仔细读了快半个时辰,他才将奏折放到御案上,面如寒霜道:“伯昭,你去文渊阁将四位丞相请过来。”
顾清晏到文渊阁的时候,四位丞相包括徐伯唯等人都各自坐在了自己位置上,就只是那么坐着,没像往常一样争吵忙碌,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他。
对,当然是在等着他。
那本联名奏章一开始递到通政司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惊雷,现在估计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通政司的人被吓得不轻,哪里敢扣而不发,赶紧往上递,但通政使大人并没有递到政事堂,而是直接递给了顾清晏。
所以现在四位丞相看他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怎么就直接递上去了呢?
若是先交到政事堂,好歹还能做些手脚往下压一压,再不济也能提前商量好对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打得措手不及。
严次相最耐不住脾气,当即便嘲讽道:“老夫昨日还跟族中晚辈夸赞顾六首才学过人,叫他们多向顾六首学习,如今看来却是不敢再让他们学你了,免得以后也一样胆大妄为,带累家族!”
顾清晏心头沉了沉,只恭敬道:“下官才疏学浅,确实也没什么值得好学的,陛下吩咐下官来请四位丞相前去御书房一趟,还请四位丞相移步。”
严次相还想再说些什么,期望能从顾清晏那里多少打听到一点圣上的态度,却被徐文弼打断。
徐老儿倒是云淡风轻,道:“既然是圣上吩咐,便没有叫圣上等着咱们的道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诸位走吧。”
严次相在心中直骂娘:呵,你现在轻松,真以为江南隐田赋税之事牵扯不到你姓徐的头上吗?别忘了,你徐老儿可是首相,这大夏朝的江山社稷真要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骂的是圣上,第二个被骂的便是你!
可严次相再是气愤,却也无济于事,难道还能躲着皇帝不成,只是经过顾清晏面前时,甩袖瞪了他一眼。
顾清晏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跟一品大员正面刚,只得微笑回应。
对于管季相这种常年和稀泥的人来说,今天这事实在是有些超纲了。
他颇为怨念地看了顾清晏一眼,便愁眉苦脸地跟在了严次相后边。
李丞相倒是无所谓,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关心道:“小顾大人这回是真的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啊。”
顾清晏心道:我要是不直接呈给圣上而是交到政事堂,师父他们那封奏折此时多半已经因为某个倒霉且位卑言轻之辈(简称替罪羊)的失误,而被“不小心”遗失或者损毁了。
顾清晏能怎么办?师父给徒弟挖坑的时候也没有提前通知啊,他懵逼震惊过后,却也不能看着师父以及众位为民请命的同僚的心血白流不是。
怪只怪自己太有良心,自家师父又如此高调,害得如今京城里的各方势力,都误会他一开始便搅和了进去,当真阴险!
*
顾清晏去请人时,御书房内只有一位似乎要吃人的皇帝陛下。
等到四位丞相到场时,不但东宫的小太子殿下在此,就连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英国公,右都督武安侯也在。
正一品文武大员全都到齐,再加上皇帝和皇帝继承人,这阵仗委实不小,显得顾清晏这个小虾米有些格格不入。
小虾米有小虾米的自觉,只默默缩在人后,打算安静地当个站桩的柱子。
可惜事与愿违,征和帝见人都到齐,不等众人行礼,便语气不耐道:“伯昭,将这封奏折给大家念念。”
顾清晏不得不又高调一把,接过那本厚厚的奏折,语气凝重且肃穆地缓缓念道:“臣等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臣等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征和八年,百姓手中之良田锐减,然加饷、分摊不断,……
至今年,因谷雨不丰,亩产不足往年一半,所交赋税又占去十之三四,……,臣等不忍百姓冬日无所果腹,故联名上书,伏乞圣裁”
小太子听得一脸疑惑,朝廷田税只要求二十税一,哪里来十之三四?
谁给的他们胆子,敢这般肆意妄为,不顾百姓死活,更是陷朝廷于不义!
然而还轮不到小太子发火,他那盛怒的父亲已经更多资源加入叩叩群: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挥手将御案上的毛笔、砚台、奏章都扫到了桌下,吼道:“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徐文弼,你贵为政事堂首相,你知道朕的子民居然还在挨饿吗?严次相呢?你严家祖籍就在江州吧,你知道吗?”
“哼,你们不但知道,还帮忙遮掩!朕自登基以来,恐重蹈前朝覆辙,怕辜负万千子民,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今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耳聋眼瞎之辈!”
皇帝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做臣子的哪里还敢站着。
包括小太子这位儿臣在内,俱都跪下请罪道:“圣上息怒,臣等有罪。”
都说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顾清晏当官还没几个月呢,此时却要陪着丞相、都督等重臣一起跪在这里请罪,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冤。
征和帝似乎也清楚责权要分明,只逮着臣子中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那位问道:“徐丞相,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文臣,徐首相此时依然沉稳道:“启禀圣上,江州等地自前朝末年便有许多问题,直至今日,真要细究,没个十数年也理不清,且牵连甚广,若都要根除,恐会动摇新朝根基。”
征地帝慢慢冷静下来,细思此话,虽不想承认,却也只能无奈赞同。
前朝覆灭,外患是其次,内忧才是关键,土地兼并,吏治腐败等等,江州等地之毒瘤,若能轻松根治,也根本轮不到他韩无疾执掌天下。
可即便是千难万难,征和帝却不想再继续放任,不然大夏朝怕是都熬不过四、五代人!
征和帝面无表情道:“徐丞相一个人理不过来,也说不清楚,那就叫上六部九卿,明日廷议!若再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便让五军都督府去理!”
文不预武事,武自然也不能参与文事,不让武将打仗,却让他们去治理庶务,怎么治?用弓箭刀/枪/吗?
“……”
严次作为江州世家代表,虽知陛下这是在故意放狠话,当不得真,却也忍不住脖子发凉。
每逢朝中有什么大事未决时,都会由政事堂丞相与六部九卿廷议定论,皇帝亲自主持,最后结果由诸位大人投票决定,皇帝有一票否决权,但一般都不会用,最多只加一些自己的意见,让再议一次。
顾清晏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廷议这种大事,哪轮得到他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