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琴师(74)
等她说完,安德鲁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的母亲,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又静默片刻,安德鲁斯问:“陆迟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恨我?”
白染摇头。
“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年轻气盛的时候刚愎自用,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安德鲁斯苦笑道:“如今人生走到了尽头,才悔不当初,想道歉,却已经没有人愿意接受。”
白染道:“他的母亲……”
安德鲁斯流露出愧疚,“已经过世了。她这一生,都没有享受过一刻她应当享有的皇室权力和生活,是我愧对她。”
白染并不清楚安德鲁斯和陆迟的过往,她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发表任何看法,于是保持了沉默。
“克莱恩恨陆迟,也是我的错误造成的。”安德鲁斯叹息道:“陆迟处理问题的方式你可能也看到了,那是从小养成的。他在第五星区长大,如果不是那种性格他恐怕早就死了,绝活不到十六岁,等不到我接他回来。”
白染只听陆迟说过他在主星闹出事之后被艾伯特安排去了第五星区,却不知道原来他从小就是在第五星区长大的。
安静片刻,安德鲁斯似乎有些疲惫,“抱歉,让你听我唠叨了这么多。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我只是希望日后你能多帮助他。”
“我知道你的精神力有S级,这在整个帝国都绝无仅有。”安德鲁斯道:“艾伯特说你和陆迟关系很好,希望我这样请求不会让你为难。”
白染看着安德鲁斯,这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君王,彻底摒弃了上位者的威严,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请求她帮助自己的儿子。
也许他年轻时的确是个坏父亲、坏丈夫,可在这一刻,他的确是真心忏悔了。
“我答应您。”白染道。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一天,她都可以遵守承诺,只是以陆迟的性格,怕是不会主动寻求帮助。
他习惯了做保护者,在第七星区面对小队成员如此,对她似乎也是如此。
得到她的承诺,安德鲁斯似乎放下了心,他疲倦地靠在靠垫里,点头道:“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我累了,就到这里吧,我让侍者送你出去。”
安德鲁斯完全没有提起今晚发生的事,也不知是艾伯特刻意隐瞒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白染默了默,临走前还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如果您相信我,这个药每天服用一颗,可以缓解您的病情。”
安德鲁斯没有去看那瓶药,只是微微点头道:“感谢你的好意。”
白染离开了房间,跟在侍者身后往来路返回。
“白小姐,执政官阁下刚刚传来消息,要我送您去宫殿门口。”侍者道。
白染点头:“麻烦你了。”
出去的路上,又路过了刚才的花园,白染惊讶地发现花园已经整片坍塌,那座晶莹剔透、巧夺天工的地下宫殿被大块的落石和砂土掩埋,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
宫殿的面积不小,坍塌的地方一眼望去几乎成为了一大片天坑。
“发生什么事了?”白染问引路的侍者。
侍者低着头道:“抱歉,我只负责引路,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白染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和担忧,随着侍者来到宫殿门外。
她来的时候是被费迪南德的人从密道送进去,根本没有走地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伊赛宫的正门。
这的确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宫殿,在夜色中显得幽暗庞大,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白染看到宫殿外停着一辆车,陆迟正斜倚在车身上。
侍者微微欠身后离开了。
陆迟看到她出来,站直了身体,道:“走吧,先送你回去。”
第55章 冰宫
车载智能自动升空进入空中车道,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区域,在暗夜中如同微弱的萤火。
白染坐在车里,问:“艾伯特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陆迟略带嘲讽道:“只能当事故处理, 不然无论怎么处理事情都会张扬出去。”
进了审判所事情就会公之于众,埃利奥特等人的家族如果想要对外保持名声,这件事自然是低调处理好, 可这笔账却绝不可能一笔勾销。
“所以刚刚……是你把宫殿震塌的?”
“嗯。”
“……”
白染没想到艾伯特说交给他处理,事情竟然也会往这种方向发展。
冰宫毕竟是皇家地宫,艾伯特这么做, 想必是得到了安德鲁斯的首肯,这就说明安德鲁斯已经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安德鲁斯和艾伯特有什么安排,但是对于埃利奥特等人的家族来说, 这笔账的承担者已经成了陆迟。
白染默了默,道:“你不该替我背负仇恨。”
陆迟无所谓道:“我的恶名不差这一两件,恨我的人也不差这一两个家族。”
白染想起刚刚安德鲁斯说过的话,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位不称职的父亲还是了解陆迟的。
“你父亲刚刚问起了你的事,他对你很愧疚。”
陆迟对此没有回应, 只是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白染摇头, 道:“他的身体的确不太好,可能……时日无多了。”她觉得有必要告诉陆迟实话。
陆迟依旧表现得很冷淡,显然艾伯特已经和他提过安德鲁斯的身体状况。
白染自知没有什么立场劝他,车里安静片刻,她问:“那些孩子送去医院了吗?”
陆迟道:“嗯。”
白染想起萝拉说的话, 他们都以为长相越漂亮就越有可能在主星过上好日子, 事实上却正好相反, 越是漂亮就越有可能被推入地狱。
不知怎么,她的脑海里浮现起克莱恩身边那些毁容的保镖。
见她不说话, 陆迟问:“在想什么?”
白染道:“克莱恩身边的保镖,他说当年是你毁去了他们的容貌。”
陆迟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道:“是因为我,但动手的是他们自己。”
白染有点意外,转过头看向他。
陆迟道:“那时候克莱恩派他们到我身边来,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他们完不成任务,就会被送去做祭品。”
白染问:“任务是接近你,伺机对你动手?”
陆迟:“嗯。”
白染明白了,“他们杀不了你,又不想做祭品,就自己毁了自己的容貌?”
“我听说祭品的事之后,从地下跟踪过去,那时候这个见不得光的秘会首领还不是埃利奥特。他们见事情败露想杀我灭口,我失手杀了其中一人,剩下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来了。”
陆迟顿了顿,道:“只可惜,等我回来,克莱恩派来的几个人已经毁了容。他们连逃都不敢,最后还是回到了克莱恩身边。”
得知这些事情的真相,白染只觉得无言以对,所谓的帝国律法,在这些贵族眼中当真就像废纸一样。
她看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脸,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恐惧才能让人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们回去当然不敢说自己动的手,克莱恩自然就把这一切记在了陆迟头上。
这么算起来,陆迟身上子虚乌有的罪名怕是远不止这一两件。
夜风从车窗吹进来,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白染想起刚刚兰登提起陆迟砸了费迪南德家的二楼,现在费迪南德住院,怕是恨极了陆迟,倒是不必担心他为了尤尼尔的事找学生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