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21)

作者:青竹酒 阅读记录

以至于每月牵机的发作都会提前,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此以往,宋离根本挺不到第十年。

宋才也站在榻前,这位已经年近五旬的老管家面上的急切不是装的,他跪在了榻前,眼眶都红了一片:

“二公子,您就试试那个法子吧,您和陛下请辞出京,老奴陪您去。”

一句二公子让宋离睁开了眼睛,多少年了,宋叔都谨守着这京中的礼仪,人前人后都不敢透露一句不应该透露的,只叫他督主,这句二公子他有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他的手中捏紧了染血的丝帕,看向了顾亭:

“你再说说你的法子。”

“牵机之毒下官没有办法解,但是这红蔓是可以试试的,需要封住视觉和嗅觉,每日行针用药,只是这种法子需要用猛药,过程很痛苦,熬下来了,红蔓也就解了。”

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若是熬不下来,人便随着这红蔓一块儿去了,不过他并非识得宋离一日,凭他的坚韧,他信他一定会熬下来。

宋离咳的声线嘶哑:

“需要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宋离深敛双眸,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如果红蔓不解,我还有多少时间?”

宋才抬起眼睛盯着顾亭,眼底有深深的恐惧,他怕顾亭的答案他完全无法接受。

顾亭少有碰到这种面对自己身体状况可以如此冷静的人,最后还是有些艰难地出声:

“两年左右。”

宋离自始至终都很平和,似乎这是别人的命运一般:

“两年啊,也不短了,下去吧,这个法子以后不必再提。”

宋才却扯住了顾亭不让他走,眼眶里满是红血丝:

“督主,您就试一试吧。”

宋离看向他的目光流露出了一丝不舍和愧疚:

“宋叔,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此时我无法腾出那么多的时间去解毒,两年的时间虽说短了点儿,不过够用了。”

宋才浑浊的眼中一行热泪滚下,终是缓缓松了手。

宋离也是不忍,这么多年来,家中也只剩下宋叔一个人在他身边了,可惜他要走的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上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哪怕亲如宋叔他也不能和盘托出,唯望最后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寂静的内室只余下安神香的香气和断断续续的咳声,宋才不忍他如此一个人熬着,只想着和他说些轻松的事儿来。

只是这能开怀的事儿实在是太少了,直到入了夜快马入府,总算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宋才从信使的手中接过了信件,快步去了宋离的院子:

“督主,您看谁的信来了?”

宋离此刻昏沉地靠在床头,身上已经疲乏至极,却偏偏被周身的痛意和断断续续不停歇的咳嗽折磨的根本睡不下。

他抬眼瞧过去,就见老管家献宝一样递上来一个信封,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苍白的面上也多了两分生气,接过了信件。

这信件的外面只是用了很普通的信封,不像是寄给他的,倒像是下人和家里人通信的那种普通信件,连字迹都有些潦草,他拆开了信件,入眼的终于是那熟悉的字迹了。

这是一封家书,是他的亲弟弟,也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一个亲人写给他的。

家变之后从他决定入宫的那一刻起,他便和弟弟划清了界限,不准他提及自己,只当他死了,纵使是他得势以后也很少联系,只是在扬州给他置办了宅子,让他安心读书。

而那小子也从未让他失望,去年秋闱得中举人,今年春天就要来京中参加会试了。

信上都字迹龙飞凤舞,透着欢脱之色,可见写信之人当时的心情很好,整整五页纸的信,信里都是些家常之语,写的最多的就是关切他的话和他要进京了。

宋离的眼底沁出了两分宠溺和笑意,五页纸,读了整整一刻钟,反反复复的看,看完还将信给了老管家。

宋才急切地看了一遍,也是喜上眉梢:

“您看小少爷多惦记您啊,这一页纸都在嘱咐您别太累,要注意休息,我们循哥儿真是争气啊,才刚及弱冠就高中举人,这一次我看我们循哥儿定能高中进士。”

老管家眼角的皱纹都笑的深了些,宋离笑骂一句: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举人易得,进士可不可同日而语,那小子哪能次次都那么走运。”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那眼底的满意之色却遮掩不住,就好似那明明很满意却又故作谦虚的家长一样。

宋才知他心里是开心的:

“您又小看我们循哥儿了,就是走运我也信循哥儿这一次一样能走运,不仅能高中进士没准还能得中头甲呢。

这信是启程前一天写的,算起来循哥儿此刻也该在路上了,要不到十天应该就能进京了。”

宋才的言语里不乏想念,当年周家家变循哥儿不过才六岁,才十三岁的二少爷周墨黎改名宋离铤而走险去了京城,将弟弟周书循易名许安送去了扬州。

开始的几年两兄弟还能偷偷见上一面,许安年纪小,次次分别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但是自从宋离进了直廷司,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他便再也不肯见许安。

宋才知道他惦记弟弟,曾叫人画了许安的画像偷偷送来京城,不过宋离看后却大怒,严令再不许这么做。

那一天宋离一个人带着画像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看着前几年还是个小孩儿模样的弟弟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青白指尖轻轻触及纸面,看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将这副可能泄露身份的画像付之一炬。

直到现在宋离的脑海中还是只有那幅画上弟弟还是少年的模样,他微微一叹:

“真快,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还那么爱哭。”

宋才试探地问了一句:

“督主,小少爷信里不敢问,不过想来他很想见您,您看?”

宋离抬眼,眼底的温润之色褪去了不少:

“我不能见他,他到京城不得与直廷司,宋府有任何的接触,宋叔你若是真心为他好,便要和他断的干净。”

许安身边的人家事都清清白白,这么多年都未和宋离的人有过什么接触,他只是一个外地来赶考的外地举子,和位高权重,恶名昭彰的内相宋离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宋离要的结果。

宋才也知晓轻重,只能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安慰宋离:

“虽然不能私下见面,但若是我们循哥儿高中,总还是有机会在宴上相见的。”

宋离闻言也勾了一下唇角,手指捏紧了被子,他也希望循哥儿可以高中,他希望亲眼看到他榜上有名。

春闱三年一次,若是这一次循哥儿并未高中,他恐怕再看不到他金榜题名了,他低头掩住唇角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却也带着期许:

“希望他能高中吧。”

宋才出去为宋离看药,外面有小厮进来回禀宫内传来的消息,宋离撑起些身子:

“禀督主,陛下流放了邹虎,命两位阁老不等京查结束,选任新的内阁大臣,之后没有和几位大人叙话两句便让告退了。

随后户部侍郎韩维觐见,韩维为陛下讲了一些国库存银的情况,最后,最后...”

那小厮微微抬头瞧着宋离的脸色言语有些迟疑:

“最后怎么了?”

“最后韩维弹劾云贵总督张朝理虚报兵卒吃空饷,致使朝廷一年多损失饷银三十万两。

同时弹劾督主收受张朝理的孝敬,指使云贵值守太监吕芳和张朝理沆瀣一气,隐瞒不报,贪污饷银。”

小厮禀报后便将头死死埋在地上,他可不敢这个时候去触宋离的眉头,宋离面上喜怒不辨,微垂眉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

“韩维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可呈给陛下什么东西?”

“韩维确实给了陛下一个折子,那折子很厚,张总管离得远也没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得知消息张总管便立刻差人过来给督主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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