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腊肠给张姐送去了？”袁小琴问。

“呜嗯。”方志强大口咀嚼两下，咽下嘴里的饭，“刚才我们不在家，幸好张姐护着笙笙，帮忙拦了林秀娥一下。”

“听说张姐被林秀娥撞了一下，没事吧？”

“被顶了一下肚子，一时岔气，她还一直和我说不好意思，没护好笙笙。”方志强笑道。

“大家伙都不敢招惹那个母老虎，张姐能出面已经难得了，我们是该好好谢谢人家。”袁小琴想起隔壁的声音，担心道，“你腊肠是不是拿少了？两男孩呢，食量大不够吃。”

方志强哈哈笑道：“不少，张姐肯定只蒸了一半，不过有陈舟那小子在，再多的肉也不够他吃的。”

“张姐也不容易，家里男孩子多，负担重。她又没工作，光靠老陈大哥一个人的工资，日子不精细些不行。老陈大哥又是个老好人，要接济困难老战友，还要帮那些劳改犯。”袁小琴摇头轻叹。

“现在老大也工作了，老二有津贴，应该都有给家里寄一点，不会像以前那样困难。就是张姐节省惯了。”

听方志强夫妇聊隔壁的事，方笙笙继续啃猪蹄，啃完一只蹄髈后，她觉得有点腻，拿过袁小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和手，面前还有一大碗米饭，她是一口也不想吃了。

“你这孩子，不吃饭怎么行，多少吃两口……”袁小琴念叨着。

方笙笙摇摇头起身，让他们慢吃，她潄了口就出门了。

追着叮嘱方笙笙不要走太远，早点回来洗澡休息，袁小琴坐下后，幽幽地对丈夫道：“你有没有发现，孩子醒了以后，还没叫过我们爸妈。”

方志强安慰的轻拍妻子的肩膀，笑道：“你想多了，我们就是她爸妈，叫不叫有什么关系，孩子部份记忆没恢复，现在还没适应过来。”

袁小琴暗自叹息，把方笙笙那碗饭倒入丈夫碗里：“马上高二了，笙笙这成绩会不会受影响？就怕她把高中知识也给忘了，本来按她的成绩，考大学肯定没问题的。”

“小琴，想想听到医生说，说孩子，那什么的时候，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你肯定和我一样，只要我们笙笙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就行，只要她能健康快活的在我们身边长大，那就什么也不求了。”方志强强调道，他真觉得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奇迹。

“放心吧，考不上大学又怎么了，那么多人没考上大学，不一样活的好好的。这世上能干的事多着，大不了，以后让笙笙和我一块杀猪去，哈哈哈。”

“胡说八道什么，哪有女孩子去杀猪的？就你姑娘那小身板？”袁小琴笑嗔了丈夫一眼。

“你记得吗，笙笙小时候说过，长大以后和爸爸一块去杀猪，卖猪肉。”方志强当然不是真的想让女儿去干杀猪的活，这活又脏又累，他怎么可以舍得女儿去做，只是每当想到女儿小时候，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软糯糯的说爸爸每天这么早起床好辛苦，笙笙长大以后要帮爸爸去杀猪，他心就软得不得了。后来女儿渐渐大了，变得沉默少言，就再也没和他亲热的说过这些话了。

“笙笙后来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袁小琴说。

“医生有什么好，你看大哥忙成什么样了，治病救人风险大压力大责任大。”

“医生多受人尊敬，如果笙笙能做医生，以后去大哥医院实习……”袁小琴见丈夫盯着她看，声音渐低，“我知道了，就是人心不足，我不会在笙笙面前提这些的。”

晚上巷子很热闹，夏季炎热，各家把竹椅竹床都抬到门口，旁边点一盘蚊香，拍着蒲扇，或坐或躺在纳凉聊天。

南里巷三号门口人最多，大大小小坐了好几排人，这家的男人早几年就开始跑外地做生意，赚了钱买了彩电录像机，附近人经常聚集在他们门口看录像。

方笙笙也去瞄了一眼，放的是港岛古装连续剧，小燕子热情的要把位置让给她坐，人太多，方笙笙不感兴趣的离开了。

方志强已经躺在门口竹床上呼呼大睡了，他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去周边联系好的养猪户家里杀猪，再拉到市场卖，晚上很早就休息了。袁小琴也洗好澡，拿把扇子坐到门口，顺便帮丈夫扇一扇风。

方笙笙刚到门口，见袁小琴眼神扫过来，想叫她坐旁边一起乘凉，她赶紧低头进屋了。这几天袁小琴都请假在家照顾她，时不时就想拉着她聊天，问她伤势恢复如何，想了解她记得多少，忘记哪些。方笙笙怕暴露，尽量避开她。明天袁小琴开始上班，她应该能轻松不少。

方笙笙打算去后院洗个手，就上楼睡觉。

小土狗晚上移到了后院，听见声响从纸箱里出来，呜汪冲她叫了两声，方笙笙有些无聊，蹲下捏着它的脖子揉了两把，小狗不解的睁着圆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善变，不是嫌弃它来着？

“今天晚上啃了不少骨头吧？没有啊，哦，你现在还啃不动，那方妈妈有没有给你煮肉汤喝？”方笙笙见小狗不耐的要挣开，松了松手，继续胡侃，“生气啦？因为我早上嫌弃过你？我现在还是嫌弃你的，不过你今天挺勇敢，还冲母老虎汪汪叫唤，幸好把你拴着，不然你冲出去，不够人家当盘菜的。”

“浠啦啦……”旁边传来阵阵水声。

方笙笙站起身循声望去，隔着矮墙，一个高瘦的少年沾着湿毛巾往身上洒水搓洗，月光洒在他光裸瘦削的后背，和一条破了几个洞的褪色红内裤上……

“看什么看，丑八怪！”变声期的鸭子嗓响起，少年把盆里水一股脑倒身上后，发现隔壁站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女孩子正看着他，顿时气恼道。

呀，这破孩子！

第五章

方笙笙一向是有气不过夜，以前有黑粉，她能注册几个小号和对方互掐，非逼得对方先撤退不可。

她抱起小狗，把狗脑袋对着远处的少年：“旺财，你看看，这个排骨精是不是比你晚上啃的骨头还咯牙？骨头架子就别出来吓人了，还觉得别人是在看他，怪美的，啧啧！”

“汪汪”小狗呜汪两声，我是旺财？

“……哼！”少年气得直瞪她，却苦于口拙，不知道如何回击，只能重重哼一声。

“陈舟，你洗好没有，洗好了盆给我！”里面另一个少年声音响起。

陈舟拎起盆，甩着湿漉漉的毛巾就进屋，“外面，有人偷看。你不要出去。”

“啊？”疑惑声后，一个脑袋从隔壁后门探了出来，露出半个光裸的肩膀。

眼睛对上矮墙后的方笙笙，疑惑的又缩回脑袋，嘟喃道：“又不是光屁股，有什么好看的。”

自作多情的排骨兄弟，方笙笙撇撇嘴。

那个排骨一号战斗力也太弱了，以为还要你来我往相互攻击几轮才能休战。结果一招就退。

不过做男的真方便，方志强也是在院子里冲澡的，她和袁小琴就只能打水在楼上擦洗。

还是要有浴室，这后院还有地，不然劝方志强在这搭几块板子做个简易淋浴间？总比一块毛巾洗旱澡强。

第二天方笙笙起床，袁小琴告诉她自己今天要上班，中午也没有时间回来烧午饭，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吃食堂或者自己早上做了，她中午热一下吃。

方笙笙表示自己到时看着办，让她不用担心。

她吃着袁小琴买回来的小笼包时，大门门板被人轻敲了两下，一个少年端着一个大碗进来。

“阿姨，我妈让我送碗豆腐脑过来。”

“小明，谢谢你和你妈妈了，我早上出去买早餐，正好忘了买豆腐脑。”袁小琴连忙接过，“这么大一碗啊，等一下，阿姨换个碗，这个洗了让你带回去。”

“袁阿姨，我妈这段时间在豆腐坊帮忙，让你们最近不用出去买豆浆豆脑，我每天送一碗过来。”陈明站在一边乖巧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