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153)
他的目光落在沈希身上的时候,更是浸透了恶欲。
既冷静,又疯狂。
陆太后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中,她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数十岁,再没有了往日作为太后的从容和理智。
顺着萧渡玄的目光看向沈希时,她更是感受到了深重的无力。
两人的争吵声压得很低,沈希睡前又服下过安眠的药,她睡得昏昏沉沉,根本没有被惊醒。
直到梦魇里潜藏在黑雾中的异兽露出獠牙,猛地向她扑过来的时候,沈希才大喘着气坐起了身。
她将手按在胸口,脑海中一片混乱。
萧渡玄挡住陆太后的身影,俯身将沈希抱在了怀里。
她清醒的时候总不愿跟他亲近,刚刚从梦魇里挣脱,又还一直在发热,本能地就回抱住他。
“我做噩梦了……”沈希的手指微蜷,“好怪异的噩梦……”
她将脸颊埋在萧渡玄的胸前,被他用抱孩子的方式拥在怀里,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滑落。
萧渡玄将手覆在沈希的眼眸上,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他哄沈希的方式极为娴熟,就像是早已做过千回百回。
只那姿态并不像是情人,更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年轻的父亲。
诡谲,吊诡,混乱。
两人分明没有血缘,神情却那般相像,简直比亲生的父女更像是一对父女。
陆太后看向眼前的情形,眼似滴血,胃里亦在不断地翻腾。
太荒唐了。
*
沈希并不知道萧渡玄和陆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到明光殿了。
萧渡玄抚着她的脸庞,轻声说道:“小希,太后那边就不必再去了。”
皇家亲缘淡薄,萧渡玄却是其间的特例。
他是先帝和陆太后盼了许久才终于得来的唯一嫡子,即便是打娘胎里带着病,也一降世就被先帝立为储君。
而且先帝极是疼他,“嘉应”这个年号亦是为了萧渡玄而改的。
嘉就是吉事,应就是应兆,意为太子的降生乃是天意佑助。
陆太后亦是将萧渡玄视作了全部。
她对乐平公主很好,但她对乐平公主的好,不及对萧渡玄的百分之一。
当初他不过多看了沈希几眼,陆太后便仔细地打点人事,将沈希给他送了过来。
陆太后对萧渡玄有多好,沈希是再清楚不过的。
萧渡玄的话语里却尽是对陆太后的冷淡,就仿佛她是什么不便接触的人一样。
但这不是沈希该掺和的事。
她低着眸子,掌心有些细密的汗,暗想萧渡玄不会窥探到她的小心思了吧?
萧渡玄却没有多言,看向沈希的目光也依然是和柔的,他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等病好些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他温声说道:“你要是想在宫里继续转转也成。”
萧渡玄的言辞诚恳,没有任何的侵略意味。
这几日来,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亲善友好,他不倾轧强迫,沈希也不处处抵抗。
先前她是很汲汲于名利的人,凡事都喜欢抓在手里,各种筹谋策划。
如今倒是越想越开了。
什么样的挣扎法子都试过了,也全都失败了,倒不如就先这样缓着,能过一日就是一日。
沈希懒洋洋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她的脸庞还红着,声音也有些哑,令人想起被井水湃过的沙甜瓜果。
萧渡玄克制住俯身吻她的欲念,轻声说道:“那我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嗯。”沈希点点头,细长的手指抚在书脊上,“你走吧。”
这种平静带着些怪异的美好。
萧渡玄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掠夺恶欲,但从明光殿离开后,他便将礼部的人传召过来。
皇帝端坐于高台之上,声音平和:“立后大典的相关事宜,要尽快准备好。”
他的眼里,却含着少许的柔情。
台下的众人皆是谦恭地应道:“是,陛下。”
但他们的心底无不是充斥震骇。
原以为立后的事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克制寡欲如谪仙般的皇帝竟是如此看重。
那位能叫他动凡心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当事人沈希对此一无所知。
她身上难受,东西没怎么吃,也懒得活动,看了片刻的书后又昏昏睡了过去。
等到沈希额前的高热终于退下去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擦黑。
萧渡玄这两天很忙碌,听闻她苏醒方才匆匆回来了一趟。
沈希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花瓣的香气,长发松散地披搭在肩头,乌发雪肤,朱唇嫣红,原本清美的面容更加浓丽。
美得近乎惊心动魄。
萧渡玄的指节微顿,他轻抚了抚沈希的额头,柔声询问道:“要回家吗?我令人备车。”
她阖着眼眸躺在软椅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希的声音低弱,带着点鼻音:“您先去忙吧。”
“我不忙的,”萧渡玄轻声说道,“等会儿我送送你。”
这样的话语一点都不像是皇帝会说出来的,更像是一个温柔妥帖的丈夫,沈希头脑还是有些昏沉,当这个想法涌出来的时候,她蓦地有些怕。
比起强势激烈的掠夺,还是潜移默化的掌控更为恐怖。
于无声息间,便侵占了她的心神。
沈希的长睫颤了一下,但这个想法很快就划了过去,车驾很快备好,将她送上马车后,萧渡玄便直接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就好像许多年前在东宫时一样。
沈希强压下胸腔里的心悸,轻轻地阖上了眼眸。
*
只是小病,好起来得也快,没过两日沈希便完全好起来了。
七夕过后,很快就是中元节,她和表妹顾小七约好了到时一起去玩。
虽然上京平时也会有放河灯的事宜,但无论哪天都及不上中元节的。
七月十五,百鬼夜游。
沈希小时候很怕鬼,不过母亲贺氏离开后就再也不怕了。
爱的人已经离开,恨的人却还活着。
她一直觉得人还是要更可怕一些的。
沈希许久都没有想起过继母崔氏,乍然一想到,还是觉得犯恶心,她实在不是个良善的女郎。
对于伤害过她的人,她就是会记恨许久。
但沈希没有将这微弱的不舒服感觉放在心上。
她牵着顾小七的手下马车,仔细地说道:“虽然有护卫跟着,但待会儿你还是得小心,不能松开我的手乱跑。”
顾小七笑得很甜。
她声音软软地说道:“我知道的,姐姐。”
沈希的心也软软的,她见过太多聪明人,对顾小七这样天真可爱的姑娘便更喜爱了。
尤其是在姑母离开后,那种同病相怜的疼惜就更甚了。
中元节的惯常习俗是祭祖,放河灯。
无论权贵还是寻常百姓,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都是单调的,乏味的,没趣的,所以但凡有个节日,便总会很仔细准备。
夜色幽深,蜿蜒的黑色河流被点点星光照彻,斗折蛇行,光影明灭,宛若工笔勾勒的画卷。
沈希站在桥边,抬眸远眺,心境都开阔了许多。
她向顾小七问道:“我们也放个河灯吧?”
过来放河灯的人很多,有人还在烧纸钱,低声哀泣的哭音在四处回响,叫人心里也有些伤感。
顾小七似是想到母亲了,她的眼圈有些红,声音也闷闷的:“嗯,放河灯。”
这会儿的人流有些密。
沈希牵着顾小七,挤了片刻后最终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