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163)
脑中尖锐地作痛,可想到晚上要见父亲,沈希还是勉强地坐了起来。
她撑着头颅,慢慢地更衣,等着萧渡玄回来。
然而萧渡玄是回来了,他却没有如约带她去见父亲。
沈希咬住下唇,不断地推拒着他,尾指的指骨都在疯狂发颤。
她带着哭腔说道:“你是骗子!”
沈希将萧渡玄的肩头抓出了血痕,但晦暗之中,他的容色却是那样冷漠。
他分开指节,将那根微微染血的长簪拿到沈希的面前。
萧渡玄的声音发冷:“私藏利器,妄图伤人,沈希,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俯身掐住沈希的下颌,“咔哒”一声轻响落下时,她才意识到踝间又被扣上了锁链。
金属的冰凉触感是那样刺骨。
沈希浑身都在颤抖。
萧渡玄说之前说他不会再囚禁她了,可他现在做的事不比囚禁她要可怕百倍吗?
“你根本就没有相信我的话,”沈希带着哭腔说道,“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在扯谎!”
她发疯般地挣扎着,再没有往日的端庄和矜持。
再一想到梦魇里被绑在床榻上十月的事,沈希整个人都快要被恐惧给击倒了。
她的掌心都是黏腻的冷汗,像是被蛇给束缚住一样。
萧渡玄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罚她。
他不着痕迹地将沈希的手腕绑在一起,轻声说道:“小希,你听话一点,行不行?”
“我没有不相信你,”萧渡玄低声说道,“可是事实摆在我的面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捏了捏沈希的下颌。
“小希,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萧渡玄吻了吻她眼尾的薄红,“凡事是要讲证据的。”
沈希心中更加烦闷了。
压抑的郁气累积在心头,让她只想抬手狠狠地扇萧渡玄一巴掌。
沈希很想将话说得再强硬点,可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眼泪便又掉下来了。
好绝望,好崩溃,好不知道要怎么办。
沈希感觉她哭了好久,眼泪一直没有停下来,可眼眸被蒙上以后,泪水就没有效力了。
萧渡玄只想要一个储君,不想要怜她。
于是她哭得更厉害了。
但将那深色的绸缎解开以后,萧渡玄才发觉沈希哭得这么厉害,薄薄的绸缎被她哭得透湿。
他还以为她是生气,才侧过脸不想看他,这时才意识到她是一直在哭。
情感再度压倒了理智。
萧渡玄其实并不在乎真相如何,沈希出逃,然后再被他抓回来,类似的事她经常干,他跟陆太后的关系也没有多么亲近。
他只是不喜欢沈希说谎。
萧渡玄不能理解沈希为什么那么想要扳倒陆家,多少年前的仇怨了,没有必要那样赶尽杀绝的。
她谮诬陆太后的行为,更让他想到了某些佞臣的行径。
沈希是他一手养出来的人,所以萧渡玄更不想看她玩弄心机、手段百出的模样。
现在都这样了,往后有了储君,谁知道她会不会想要将权弄到他的头上来?
他可以宠着她哄着她,将她给捧到天上去。
但是权力是萧渡玄永远都不会给予沈希的东西。
那风险太大了。
执炬逆风,必有烧手之患。
他能将沈希捧上权力的至高天,便就要做好有朝一日会被她给颠覆的准备。
可此刻看向沈希哭得红肿起来的眼眸时,萧渡玄的心中像是被利刃给刺了一下似的,他将沈希抱在怀里,用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他好像真的不太会和沈希相处。
总是会让她很伤心。
*
荒唐过后,沈希的心中倒是渐渐地恢复了清醒。
和萧渡玄硬碰硬是没有用的,她之前也试过,每一次都是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睡醒以后沈希没有立刻睁开眼眸,她在脑海里反复地思索要怎么办才好,暂时还是要先忍过去。
萧渡玄的心太狠太冷酷了。
而且他又一直那样独断专行。
沈希想得烦闷,睁开眼眸时,却蓦地和萧渡玄对上了视线。
他也不知道在床边看了她多久,唇边都含着笑意。
萧渡玄声音和柔,他轻声说道:“要起来吗?我让你父亲过来了。”
他又在做这样的事,用一件新的好的事情来掩盖之前的恶行,就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沈希很讨厌萧渡玄这个样子。
但是听说父亲过来后,她就懒得理会他了。
沈希点了点头,撑着手臂坐起身,萧渡玄熟稔地给她选了一套衣裙。
更衣梳妆过后,沈希连早膳都不想吃,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内殿。
看见沈庆臣的瞬间,她的眼泪便落下来了。
“父亲……”沈希颤声唤道,“我好想你。”
她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直白地表达情绪,可看到沈庆臣以后,她脑海里竟是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有了。
沈庆臣身着红色的官服,腰佩紫金鱼袋。
他略显风流的眼中血丝交织,抬起的手臂也微微发颤。
“父亲也很想你。”沈庆臣哑声说道,“你是不是没睡好,神色怎么这样憔悴?”
他竭力压制情绪,但话音里还是带着些急切。
沈希很想攀上沈庆臣的脖颈,放声大哭,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可顾忌到身后的萧渡玄,她只是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嗯,昨夜做噩梦了,睡得不太安稳。”
“不过您别担心,”沈希强作笑颜,“医官已经来看过了。”
两人说了片刻的话,时辰便快要到了。
沈希的手还攥着沈庆臣的衣袖,她很想抓着他,像孩子般哭闹着让他带她回家。
可末了她的手还是轻轻地垂落了下来。
然临到分别时,沈希还是忍不住又拉住了沈庆臣的衣袖。
她的脑海中短暂地空了一瞬,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须臾,她才轻声说道:“对了,我忘记恭喜您升迁了。”
沈庆臣神情微动,眼底的血色却像是更重了。
“没事,小希。”他低声说道,“你不用常管顾我的事,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屏风之后,萧渡玄翻看文书的指节微顿了一下。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
沈希和沈庆臣说完话后又走回了殿中,她被萧渡玄抱到了怀里。
可那刚刚还弯起的眉眼几乎是瞬时就垂落了下来。
萧渡玄怜惜地吻了吻沈希的额头,轻声说道:“别难过,小希,如今你父亲拜相了,想要入宫是很方便的事。”
他柔声说道:“你只要想他了,我就让他来看看你。”
“还有你母亲,你弟弟,你的族亲们,”萧渡玄目光温和,“你想让谁过来都可以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无尽的溺爱和疼宠,几乎是将沈希当作小孩子在纵容。
但沈希听不出疼爱。
她只感觉得到深重的威胁。
家人是沈希的软肋,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母亲死后沈希孑然一身,又在七岁时就踏入深宫,因此她愈加眷恋亲情。
如今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并有了情谊。
却是再难相聚了。
想到不久后的中秋佳节,沈希更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什么叫做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她这就是典型的例证。
沈希勉强地吻了吻萧渡玄,轻声说道:“谢谢您,陛下。”
这个吻太敷衍了,这句道谢也十分勉强,但萧渡玄的心房却怦然了起来,沈希还是在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