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她姝色(83)
他轻声向御医问道:“醒了?”
医官紧张地低头应道:“回禀陛下,沈、沈姑娘已经苏醒两刻钟了。”
沈希的眸子是睁着的,但是萧渡玄不会来问她,也不会将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在他准允她开口之前,她甚至是不能言语的。
唇中的冷玉让沈希没有咬舌自尽的机会,也限制了她言辞的可能,不过萧渡玄大抵也再没有心情听她巧言欺骗。
他又问了医官几句话,然后将人都屏退,坐到了她的床边。
冷玉被取出以后,涎液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萧渡玄的指骨被浸湿,但他的眉眼没有不耐,他轻轻地捣弄了片刻沈希的咽喉,将她的唇舌都拨弄得红肿起来,方才用帕子擦净手指和她的脸庞。
这是纯粹的对待器皿的方式。
哪怕明知这是惩诫,沈希仍然无法克制地想要抗拒。
但萧渡玄下一瞬就掌住了她的脸庞,他抚了抚她的眼尾,低声说道:“清醒些了吗?”
沈希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她现今比不着寸缕稍微好一点,身上好歹有一件可以遮体的宽袍,流苏垂落在腿边,乌黑的长发也尽数披散了下来。
可轻微地挣动了一下,肩头便裸露了出来。
大片的皎白肌肤如雪一般倾泻,像羊脂玉似的发着光。
纵然如此,两人之间依旧没有旖旎。
沈希的眸子低垂,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似的柔弱:“清醒了,陛下。”
她看起来有多可怜无辜,她想做的事就有多阴狠毒辣。
萧渡玄应当动怒的,但此刻占据上风的却是摧折的念头,沈希是属于他的,她凭什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背叛他?
可理智总还尚存一线。
他抚了抚她的眼尾,轻声说道:“说吧,兵士是哪里来的?”
“借来的。”沈希低下眸子,乖顺地说道,“平王殿下给我的,我骗他说是有别用。”
紧张的情绪莫名地有些上不来。
或许是因为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此时她的心情很平和,甚至在腿根被萧渡玄掌住的时候,也没有生出什么波澜。
她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萧渡玄慢慢地审她:“有什么别用?”
沈希的长睫颤了颤,轻声说道:“杀人的别用。”
“陆仙芝先前辱我,”她语调很缓,“平王知道我恨她,我再三恳求,他最终答应借了支军士给我,悄悄地将她除掉。”
不得不说,沈希的逻辑是严谨的。
先前陆仙芝刚好因为触怒她,被关进了陆家在乡下的庄子里,就在盘龙山的附近,离此地并不远,杀人以后一把火烧掉,是很快的毁尸灭迹方式。
再加上今夜他们一道同游,刚好可以让她摆脱被怀疑的可能。
方才被审讯的军士亦是如此言辞,一口咬死是过来杀陆家四姑娘的。
可就是因为太严谨,所以显得不对。
但此刻萧渡玄偏偏没法去深究,沈希坠马后命悬一线。
她昏睡过去了多久,他就在她的床榻边坐了多久,直到现今,也只能说是勉强救了一条命回来,经不得细风般的摧折。
与此同时,萧渡玄还得帮沈希把事情处理干净。
明明是她想来暗杀他,但他还要帮她收尾。
就像此刻,他明知道她说的话有问题,还必须要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来。
她承担得起背叛他的下场,他却不能接受得了失去她的可能。
但是心底的暗怒并不会因此减少,怒意的波涛汹涌到了一种程度,会看起来像是一潭静水,平和无波,风平浪静。
萧渡玄轻声说道:“然后你把这支军士拿过来,想除掉朕。”
沈希身上被下了药,她坐了片刻就没什么气力,头也抬不起来,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身躯亦从渴望蜷缩变成了任他摆弄。
但萧渡玄还真不敢让她有气力。
他怕她稍微清醒片刻,就又开始寻死。
“说实话,为什么要这样做?”萧渡玄按捺住脾气,轻声问道,“朕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恨朕?”
沈希的脸庞被他捧在掌心。
当萧渡玄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她觉察到了一种很深重的痛苦情绪。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沈希的唇瓣颤抖,“我不想做你后宫里的一员,我也不想过那样跟禁脔一样的生活。”
她的声音很细,轻若游风。
萧渡玄的容色冷了下来,他寒声说道:“所以你就为了这个要杀我?”
但此刻更冰冷的是他的心。
“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碰旁人,”萧渡玄压低声说道,“你待我是一点信任也没有吗?还是就那么渴望做独后,好让沈家恢复往日的权高势重?”
信任。信任。
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好陌生好遥远。
小时候沈希是将萧渡玄当做全世界的,她对这天地的信任也全都来自于他,可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这个东西了。
她不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她。
“对,我不信任您,陛下。”沈希摇了摇头,“我不想做您的妻子,更不想做您的禁脔。”
她的声音低柔,言辞里却只有决绝。
倔强,漠然,无情,冷酷。
萧渡玄忽然笑了,他轻声说道:“好,那你就继续做朕的侄媳吧。”
他的眼底冰冷,语罢后拂袖离去。
他不能再听沈希多说一句话了。
他怕他忍不住杀了她。
侍从们很快又回了过来,沈希凝视着被厚重帘布遮掩下的那一线晦暗天光,静默地看了许久。
*
事情败露了。
平王彻夜未眠,眼看着天空从漆黑一点点地开始发白。
今日是阴天,清晨时苍穹依旧是昏暗的,没有光芒散落,像是又一个冰冷的夜晚。
当接到从越国公府送来的信笺后,他就知道这一切都全完了。
信是打着沈希的名号写的,言说家中有急事,她要临时回家几日,可平王昨天才见过沈庆臣,刚刚同他聊起过女儿出嫁后,府里都没了生气。
但那字迹不知为何,与沈希的确是相似的。
萧言亦是焦急万分,清早起来后他就觉得心脏不太舒服,叫了新聘来的府医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用过膳后,他去向母亲请安,仍然没有见到沈希。
她是昨夜没有回来吗?
可平常无论再晚,皇帝总还是会令沈希归家的……
萧言的心房怦怦直跳,有种莫名的紧张情绪陡地袭了上来,事到如今,他根本不在乎妻子是否仍然贞洁,他只想知道她还是否平安。
平王妃笑着说道:“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昨夜越国公府的世子病了,”她蔼声说道,“小希要临时回去几日,这些天你就先自己过吧。”
母亲的话语带着宽慰,但萧言的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他勉强地笑说:“我知道了,母亲。”
从居室中离开后,他脸色苍白,直接就朝着父亲的书阁前去。
可萧言过去的时候,平王已经出府了。
侍从小心地说道:“世子,您有什么事需要仆代为传达吗?军中有些急务,殿下刚刚离开,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
萧言的神情恍惚,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
他不再迟疑,回身套上马就朝着朱雀街的越国公府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