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批病美人又在装娇吗(173)
满月强自定神,却怎么都安不下心思——至尊通途上绊脚石有很多,可他从不觉得纪深是。
小王爷不是绊脚石,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踏脚石。
怀璧其罪,错就错在他姓纪。
“公子莫要怪陛下才是,”金瑞轻缓地道,“这条通天大道上,老奴会帮公子的。”
满月心思陡然反转,金瑞……看似说合,其实是在挑拨。
正这时,小侍回来了,满月接过小侍手里的锦盒:“公公踏夜而来,辛苦了。” 言罢,乐呵呵地递给金瑞。
推诿两个来回,金瑞接下了。
打开盒盖,见里面躺着幅卷轴,看就有些年头,页边已经泛黄了。
“金石之物粗俗,入不得公公的眼,偶得一幅字,赠与公公赏鉴。”满月道。
那帖上没有落款和印信,写得也不是名人诗篇,只像是什么人随感而发的散诗。
金瑞见之,反而看见稀世珍宝似的微睁大了双眼——字迹阔别已久,又太过熟悉。
是熙王的手迹。
金瑞不着痕迹地看了满月一眼,他是在点自己吗?自己对流霜的心思,他都知道了?
“好字。老奴很喜欢。”金瑞没多说旁的,将字卷起,细心收好,起身告辞。
满月送人出门,一直目送车马拐弯隐没了。
金瑞坐在车内,摩挲着字帖,心道:流霜,我好像把你儿子想简单了。
他没回宫,让车拐了几个弯,确定无人尾随,去了天牢。
这地方,无论春夏秋冬,都潇肃得毫无生气。
悠长的暗道中,金瑞来到一间独牢门口。
里面关着的人在墙角窝坐着,头埋在膝间,听见脚步声,微抬起头。
他在暗影里,背着光,独那双眼睛晶亮,好像伺机而猎的鹰,这人见到金瑞先是一愣,而后突然笑道:“阁下是金瑞公公?百闻不如一见。”
金瑞的木手执着拂尘,掸于臂弯,笑道:“令郎命悬一线,许冢宰说,咱家救他不救?”
冢宰大臣一愣:“小楼?他怎么了?”
金瑞那张白脸被火光和高窗投下的月色染得晦暗:“咱家跟许先生做笔买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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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满月送走金瑞,转还回屋,不大会儿工夫,莫肃然来了。
莫大夫说厉怜的心脏和身体多处穴位都比寻常人偏了分毫。也正因此,他若是能挺过失血过多的劫难,该是能保住性命的。
初见时,满月便知厉怜血脉有异于常人,原来根本在于心脏长偏了。
“莫大夫辛苦了,劳烦费心。”
话再说得直白点,就是:您去看着他吧,慢走不送。
莫肃然识相,出门前还是嘱咐了一句:“公子需得记得,自己内伤未愈。”
今日,满月屋里当值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比厉怜还小。他熬不住夜,站在门边儿,困得想打哈欠,又碍着礼数不敢打。
最后满腔瞌睡虫全给憋成了眼泪汪汪。
满月看他那模样就想笑:“行了,帮我烫一壶酒来就睡觉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了。”
小侍顿时心花怒放,麻利儿给主子烫了壶春山醉,还贴心地摆上点心水果,屁颠屁颠睡觉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满月将晃眼的灯都熄掉,只留八仙榻矮桌上的一盏小灯。
小灯有个湘绣的织纱罩子,用织金的绣线描出一片星图。图样被烛火晃着,生出种星河流动的幻觉。
满月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春山醉度数不低,入口却很温柔。红泥小炉的温度,烫掉了酒浆的辛辣,只余香醇。
满月不傻,知道金瑞一面之词不定几分真假,但也还是心里难受,因为纪深是真的没了。
近来发生的事情一切看似尚在掌控之中,又恍如一派假象。
满月摇头自嘲,托大想要做运筹帷幄的执棋人,结果只做了旁人棋盘上的棋子吗?
但他若不伸手去够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又有什么保全自己和司慎言的资本?
急急忙忙回来,上赶着搅合进灾乱里。来得及阻止始作俑者挑唆两国之乱,来不及救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合了眼睛,把眼底浅淡的痛挽收尽,缓了片刻,端杯将满盏酒浆洒在地上——愿你来世不在帝王家。
祭完这一杯,又觉得自己有病,半倚在榻边,看着空空的酒盏发呆:
阿檀啊……
我好像已经分不清游戏和现实了。你会笑我吗?可我心里是真的难受。
你还好吗?
想着,咳嗽两声,又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本来是打算喝二两温酒,能睡得安稳些。可这酒越喝心里的别扭就越明显——酒入愁肠,人没醉,心里那点儿别扭先撒上酒疯了。
满月索性把壶里的温酒一饮而尽,抄起外褂,往身上一裹,推门出屋。
他撒癔症似的想去看看纪深。
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更不知道面对那小灵柩还能做些什么。
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他还是想去。
府上大门已经落了锁,他不想惊动门房,飞身一跃出了院墙,往安王殿下府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司阁主下一章就来,真的!
第128章 你换一招
越国都城没有宵禁, 但这时已经太晚了。
街上没人,就连临街住户家也没有几点烛火亮着了。
陪着满月的,是天上的月亮, 和几点寒星。
他到安王府院外, 依旧如法炮制, 跟个鬼似的, 轻飘飘地入院,没人察觉。
灵柩一般是停放在一进院的南屋下, 满月顺着石灯笼的指引看到地方。
出乎预料。
他本以为会是灯火通明、人却稀少的场面——安王殿下还碍着祁王编出来的瞎话儿不得不住在宫里,安王妃对一个外室的孩子,能有多少真心实意。
结果打眼一望, 看见南屋大门敞着,纸花纸人摆了大半个院子, 满月目光越过那些没有眼睛的童男童女,得见安王妃正站在灵柩前, 只身一人。
给小王爷守灵的家丁丫头,都被她遣远了。
两个起落, 满月到南屋侧檐,匿身在一棵高树上。
冬天树叶掉没了, 不易藏身, 好在夜深人静, 没人往高处看,他那身墨灰的衣裳,与天空浑然一色。
他贴着树干坐下,几乎是垂直上下地偷看偷听。
灵堂里, 灵柩安稳, 纪深小小的尸体, 陈在棺内,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盖着一块绢帛。
从衣着看,皇上给了他王爷世子的哀荣,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满月和安王妃一高一低,各怀心思。
安王妃突然开口低声道:“我母国地小势薄,我生来就是要送给大国做利益交换的,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我都是这可悲的命,你莫怪我……要怪就去怪你皇……”
正在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得枯枝晃响,皇什么,满月没听清。
可只听见个“皇”字,就足以让他一机灵。
是皇上,还是祁王?
满月心眼儿一动,提内息,向小灵柩虚拍一掌。掌风敲在棺边,发出“嘙”的一声,再反向扑到纪深遮面的锦布上。
布很薄,掀起来,又落下。
好像纪深突然喘气了。
安王妃一个深宅贵妇,哪里想到是有人使坏,瞬间炸出一身白毛汗——风怎么可能能刮到灵柩里面去!
更何况,还刮得这么诡异。
她空咽一口口水,四下望望,没有人。那感觉,即刻如同就着长明灯喝了二两烧刀子,惧怕和恍惚打着旋上头了。脑子发空,耳朵听到得是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声。
纪满月火上浇油,又一掌推向纪深腕间的虎头铃铛。
铜铃动了,“叮铃”两声乱响。
吓得安王妃一屁股坐在地上。
被她遣得远远的丫头和守灵小侍一拥而上:“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妃气息急促,看着棺椁,眼都直了,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