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惑的眼神不曾移开。

霍择骞却神色冷寂，安静疏冷的氛围持续许久，只留下脑海里，残留的模糊记忆——

那一抹，单薄身躯故作可怜，揪住他衣角，唯一叫他“择骞哥哥”的画面。

每想一次，他都觉得头痛至极。

顺势关上。

*

霍择骞结束工作回到宅邸是在三小时后。

薯片包装袋撕拉的声音充斥在空荡的客厅。

缩在沙发角落盘腿乐得自在的单薄身影微微扬起了一抹毫无半分伪装痕迹的微笑。

霍择骞站在原地，室外的暖风浮动着客厅卷起的白色窗纱，不及苏应衬衫不经意流露出的一抹肩角闪着的珠光白来的夺目。

他沉眸，本想转移的视线在少年未察觉他捻起薯片扬笑的瞬间里悄然打断。

不由下意识屏住呼吸，停留在了原地。

仿佛连身体的触感都渐渐褪去。

偏偏坐在沙发上享受美食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刚好是苏应见到他瞬间涨得满脸通红，慌慌张张摆动手不知所措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

演得很好。

他确实没说今天回来。

霍择骞淡漠调整着西装领带，将碗口的表摘下，放在了首饰盘。

他没兴趣看苏应这个小骗子的花哨演技。

对他来说，苏应只有两件事让他顺心。

其一，苏应安心做他的表面联姻对象，不对外找惹是非。

其二，苏应彻底爆出轨迹，直接滚出霍家。

霍择骞有的是心思等。

没想等他再次转过头，刚好看到局促无措的小苏应招呼也不打，丢下一满桌零食落荒而逃。甚至还逃出霍择骞大半视线，畏畏缩缩缩起来，做出了一副好像看到他，像是看到什么恐怖对象一般的模样。

“……”霍择骞沉着脸，本想直接走向书房，视线却落在了桌面上耀眼的荧光黄色便利贴上。

他鬼使神差朝着桌边走去，映入眼帘的刚好是苏应整洁干净的字。

苏应的字很漂亮。

干净秀气的文字让人不由视线放柔，连原本冰山般的沉着的气氛，都消解了大半。

【我想哥哥…大概喜欢吃……】

刚看了便利贴一句，霍择骞就蹙眉起来。

他喜欢吃这些？

霍择骞看着一桌花里胡哨的荧光包装袋。

根本没吃过。

……

霍择骞继续下读。

【就替哥哥……试吃了一下……没想到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抱，抱歉，搞得一片狼藉，我一会儿会收拾的！】

【旁边那个袋子的薯片很好吃，其他的我会……整理……整理好了再给哥哥……】

【哥哥放心！我都买了两份，有一份没有打开的……我知道哥哥不太喜欢我QAQ不喜欢和我吃同袋食物……】

……

霍择骞：“小孩把戏。”

委屈巴巴的字一页页写在荧光黄色的便利贴上，连跟着进来的李特助偷瞄了一眼都倒吸了一口气。

他家总裁从来不跟别人一起吃饭。

更何况从不寻求任何味蕾体验的霍择骞？

他家总裁根本不可能对这种儿童食物感兴趣。

李特助轻笑，转头的余光里，刚好看到霍择骞从苏应指名好吃，却打开过的袋子里，拿起了一片薯片。

刚开封薯片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尤为清晰。

李特助看着霍择骞慢条斯理将薯片放进嘴巴的画面……

怔、在、了、原、地、了。

？

说好的不吃儿童食物？？

第6章

苏应明明备了两份，霍择骞却还是下意识从打开的零食包装袋里抽出了一片薯片。

空气凝重的厉害。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霍择骞的身上。

他却体态淡然，让人捉摸不出半分情绪。

霍择骞从没吃过这类食物。

甜的。

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了这一层意识。

悄然浮现的苏应，仿佛都变成了这个味道。

霍择骞的视线朝着不远处的镜子扫去，刚好映现了苏应的脸。

苏应没有察觉霍择骞视线的纤长睫羽明显颤动了一下。

落入霍择骞眼底苏应，就像是刚好拿捏在手里，总是控制不住发抖的小仓鼠。

他记得，苏应不喜欢吃这种食物。

苏应是圈里有名的以低消费为耻的偏激享乐派。

不由蹙眉。

转头落入眼底的，却是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他拆开的薯片，明显恢复理智，缓解发抖，一闪而过的赌气的苏应。

……？

霍择骞视线多停留了一秒。

被注视的苏应却早已闪躲视线。

小赌气一般地咬紧了嘴唇，作出了一副你怎么抢我东西吃的模样，引得霍择骞差点发笑。

尤其是那手指下意识拧在一起，背着身低低谴责霍择骞的样子，更是真实得毫无瑕疵。

霍择骞不由轻轻勾了勾嘴角。

随后掩去，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一张湿巾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表现淡漠的样子落在苏应眼底，尽数转为了慌张。

霍择骞就吃，这点……？

怎么会！抢了他的最爱，就吃了这点浪费了？！

不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爱蜂蜜黄油薯片！一定是霍择骞出现了问题！！

苏应脑海里浮现了无数的想法，直到突然想起了过去，才陡然想起一件事。

他也不是所有时间都能吃到好吃得开心的……

比如，钱花没了的时候……

苏应上辈子经历过很多这种瞬间。

因为父亲赌债缠身，家里背负了不少欠债，导致苏应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偿还欠款的压力当中。

而那时候，苏应为了不让当时在世的母亲担心，就喜欢硬塞，可是心情不好再怎么吃东西都不开心。

母亲在的时候，苏应就被佯装笑意。

没人的时候，便会用这种表情进食，甚至吃不下……

霍择骞明显跟他一个状况。

难，难不成……

霍择骞觉得他花得太多了，后悔跟选他结婚了？还是……霍择骞最近经济困难，快要破产了？？

苏应表情僵硬，怔怔地转头，视线再度落到霍择骞身上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霍择骞下意识蹙眉的模样。

嘶——

苏应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大不了他出去打工……还上。

上辈子他从事自由插画师，这辈子就算再就业他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如果霍择骞真的很缺钱，那他今天可以开个账号开始接单。

苏应松了口气，转头刚好看到霍择骞昏昏沉沉好像几乎要昏倒的模样，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浑身发抖起来。

不，不会吧，只是买了一点諵砜点……不是，亿点点……霍择骞就气成这样了QAQ？

苏应慌忙摆手。

他试图抓取什么能安慰霍择骞缺钱受伤的方法。

直巧撞上了霍择骞面色苍白的模样。

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了的血色。

混血的冷白皮肤本就异常的疏冷，衬着此时陡然失去红润的薄唇，苏应下意识怔在原地。

脑海里只剩下摔杯子的声音响彻的震耳欲聋。

他下意识缩在原地，低低呢喃自语了一句“妈妈……”的声音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只是混沌思绪里还未回神。

发抖还未停歇，他就听到了李特助惊慌失措的声音：“总，总裁！没事吧！！！”

“快，快……”

李特助和管家急匆匆将霍择骞搀扶回卧室。

苏应看着匆匆逆行的身影，怔怔站在原地。眼前和脑海的画面明明并非在一个时空。脑海里回旋的身影却像是重叠在了一起。

谁也没想到霍择骞会昏过去。

苏应怔神许久才被李特助唤醒。

他紧紧跟在背后，几日偏长的刘海被他颤动的手指下意识拨动。

细碎的刘海被手指调整调整，再次波动调整，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