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115)
“还要收什么场tຊ?”阮殷勾起一点嘴角,“叫我看着你嫁与宋渠,不如一同完蛋吧。”
丁灵摇头,“你还不快走,难道等着小皇帝回来拿你?”
“我走不动。”阮殷软绵绵都搭在墙角,两条手臂没有魂灵一样软软垂在身畔,他倚在那里,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你过来。”
丁灵慢吞吞地走过去,俯身攥住男人被夜色染得寒浸浸的衣襟,用力提住,“老祖宗方才的威风去哪啦?”
阮殷被她攥住便身体歪斜,悬悬挂着。男人目光迷离,却勾着她,“你抱抱我。”
丁灵不动。
“我没有时间了,祖宗,你抱抱我,然后快走。”
丁灵皱眉。
男人大叫一声,忽然合身向她扑过去。
丁灵一个不防被他撞得后仰,恐他摔倒,忙用力抱住。二人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男人消瘦的身体整个覆住丁灵。阮殷贴着她便心满意足,冷冰冰的唇吻着她光洁的额际,“祖宗,你抱抱我吧。”
丁灵扣着消瘦的男人,指尖陷在他如瀑的黑发里,“敢问老祖宗,我何时竟成了你祖宗?”
“就是。”阮殷绵密地亲吻她,他神魂颠倒,不住口胡言乱语,“什么老祖宗,你才是我的老祖宗……祖宗,我冷,你抱抱我……你抱我……”
丁灵仰着脸,由着他死命亲她。许久男人终于停下,埋在她颈畔,咻咻地喘。丁灵安抚地握男人肩臂,“阮殷,你今日闹够了……”
阮殷闭着眼,极轻地“嗯”一声。
“皇帝赐婚让他赐就是……我走便是,等我去寻你,咱们无论如何都在一处。何需闹到这般田地?”
阮殷又“嗯”一声,半日灵醒,分辩道,“叫你做姓宋的未婚妻不如叫我去死。”
“一个虚名——”
“虚名都是我的,不能给他。”
丁灵原恼他胡作非为,被他这么一说竟觉有理——此时方知自己在这人面前当真没什么立场,便笑起来,“如今事已这样,你快走吧。皇帝不会放过你。”
“嗯。”阮殷又依恋起来,“我舍不得你。”
“不用太久。”
阮殷埋在她颈畔,喃喃道,“一日……一刻……一息,你不在时,太漫长了……”
“你吃了蜂蜜吗?”丁灵闭着眼睛,吃吃地笑。
“是真的……”
“嗯。”
入夜山寺极其寂静,黑暗中两个人交颈卧在禅房地上,没有一丝间距。夜晚的黑暗那么浓稠,世界那么安静,仿佛两个人的血脉涌动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闻。
“丁灵。”
“嗯?”
“你该走了。”
“嗯。”
“丁灵,你要记得庆莲同你说的话。”
丁灵便不吭声。
“你是被我逼迫的。”阮殷说到“逼迫”便说不下去,许久缓过来,“你被我逼迫,皇帝对你才有亏欠……丁灵,你要听我。”
丁灵不答。
“我不在乎名声。”阮殷的声音轻得像梦一样,“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什么都不缺。”
丁灵冷笑,“方才不是在乎虚名得紧?怎的现在又不在乎名声啦?”
“那怎么能一样?”
丁灵哼一声。
阮殷道,“我的名声不打紧,你的却不行。你不能同宋渠有牵连,便是虚名,你都只能是我的未婚妻。”他在她颈畔极轻地蹭一下,“时间到了。”男人说着声音发颤,“你走。我舍不得……”
丁灵极轻地推开他,慢慢坐起来,慢慢往外走。男人一动不动,仰面躺在地上,微挑的一双凤眼漫着细碎的浮光,他目光恍惚,着了魔一样跟随丁灵。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那么尖利又那么脆弱,他仿佛刀刀见血,又好似一触即碎。
丁灵已经到门边,忽一时顿住,三两步回来,扑在男人身上,张着口,疯了一样撕咬男人双唇。阮殷只愣了一下便神志不清地回吻她。
他们亲吻着彼此,如同末日降临。
第90章 脱身
中京城近来乱得出奇, 出格事体一件接着一件,大不成体统。先是太后病重,李天师扶乩,乩相命新臣婚事冲喜。宫里早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属意让新科探花宋渠同丁老太傅府上南嘉小姐联姻, 还因为婚期紧急特旨命太常寺帮着筹备——
谁知悬山寺一个祈福会过完,联姻对象转眼变作中郎将李许家的千金。
还不算完。原来议的宋渠未婚妻——丁老太傅唯一的掌珠丁南嘉, 居然被皇帝赏与奉旨往南宫守灵的九千岁阮殷。阮殷虽是九千岁, 毕竟是个太监。权宦有女人不算稀奇,但朝中贵女正式下嫁宦官简直闻所未闻。
到这都还没完。宋渠抵死不肯接旨,在皇帝大朝殿前丹墀上顶着大日头跪了二日一夜。皇帝恐怕他晒死在外头, 命强行拖回去。宋渠回去便一病不起——不要说冲喜,便连站起来都没得可能。
闹成这样,不论乩相说什么, 只能作罢。
皇帝唯恐天意震怒,朝也不上,寝宫也不入, 每日守在太后榻前侍奉汤药, 朝野上下无不称赞。那九千岁却安然稳坐悬山寺, 连入宫给太后请安都不见人, 竟是大喇喇地摆出静等婚仪的架势。
消息传来的时候,丁定远正在给族中写信安抚,丁北城立在案前研墨。丁北城闻言道, “九千岁何等样人,他不是行事猖狂, 是眼下根本就不能回来——依阿奶的说法赐婚那日几乎就是个逼宫的格局。陛下自亲政脾气就不同一般,自从九千岁离京, 宫中格局早不同往日,九千岁敢踏入内御城一步,说不得便没了他这个人。”
“内御城?”丁定远冷笑,“中京城他都不要妄想。”
丁北城一滞,“阿爷要蹚这浑水?”
“什么叫蹚浑水?阉宦如此辱我门楣,堂堂男儿,怎能咽下这口恶气?”丁定远越说越生气,将笔一掷,墨汁四溅,一封信眼见着没救了。
丁北城毕竟同妹妹感情深,跪下去道,“阿爷不可,外人不知底里,咱们家里人怎么能不知?妹妹好不容易才熄了同太监作亲的心思,答应拒婚往封地避祸——九千岁若真死了,惹得妹妹又转了心思,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那阉宦死了,只怕她倒能清醒点。”丁定远骂道,“你妹妹有今日,全是你和你阿奶惯的!先说是小太监,想着一个玩艺儿,养着就养着——谁料她竟然敢招惹阮殷?九千岁是什么人物你不知道吗?等明日被他扒皮拆骨炖作汤,你那个傻子妹妹还在做梦!”
丁北城被骂得晕头涨脑,又无言以对,只能跪得笔直生生受了。
丁定远道,“陛下何等人物,又是被迫赐婚,若果然因此耽误太后的病症,现时罢了,日后必要活剐了姓阮的。”
丁北城忍不住,“陛下虽然不情愿,可旨意都下了,便是捏着鼻子认了——说不得就如此作罢?”
“作罢?”丁定远冷笑,“若是作罢,九千岁怎的不敢入宫?太后榻前侍疾怎的不敢去?陛下的心思好猜得紧。”
“什么?”
“九千岁多年掌朝跟随甚众,陛下若不想丢脸,最好的法子就是静悄悄解决了他。”丁定远停一停,“斩其首领,跟随必做鸟兽散。”
丁北城一滞,“阿爷的意思,陛下想引九千岁入宫?就地斩杀?”
“明摆着。”丁定远道,“我只是看不懂九千岁,那厮手段我见过,不应这般行事。”便冷笑,“想是失心疯了。他两个斗法我们不管,你妹妹需赶紧走,虽说姓阮的早晚必死,可万一没斗出个结局时便叫陛下把你妹妹给阮殷做了人情,得不偿失。”
丁北城便生出不忍,“九千岁身死,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