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7)

作者:马马达 阅读记录

“押起来。”督军道,“事了之前不要放她出去。”

“是。”

丁灵急叫,“督军——”

督军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丁灵心知方才嘴快惹来灾祸,便想挽回,脑子里转过十七八个念头,没一个用得上,眼看着督军又要走,急道,“小女家人尽数病倒,若小女再被拘束,家中无人照料,只怕便活不成了,求大人怜悯!”

督军已经掉拨马头,闻言掉回来,久久道,“你家人?”

“是。”眼前箭在弦上,只要犹豫片刻便是牢狱之灾,丁灵一口咬死,“小女的孩子和……和……”

“你男人?”

丁灵一滞,抬头便见督军冷冰冰地盯住自己,黑暗中男人的眼睛毒蛇一样。

“怎么?”督军道,“不是家人么?不认识了?”

丁灵硬着头皮道,“是。”

“你男人——”那督军仿佛笑了一声,“你这爱好甚是别致啊……”他说着话,目光从丁灵金碧辉煌的雀金斗篷慢吞吞移到昏在她脚边的男人身上——

不能说衣饰华贵吧,也只能说衣不蔽体,甚至没有一双完整的鞋。

这要真是她男人,小两口闺房爱好——确实有点别致。丁灵面皮一紧,“这不是家里不同意……还没成么……”

第6章 又姓阮

男人道,“你过来。”

丁灵磨磨蹭蹭走上前。到近处才发现督军居然是屈着一条腿随便坐在马上,不要说马镫,连缰绳都没用——御马术之强简直匪夷所思。

督军慢吞吞道,“你跟他——家里不同意?”

“是啊,不行吗?”丁灵虽然胡言乱语,却不敢再在这话题上纠缠,“大人,孩子病重,我着实没有心肠同大人闲话家常,求大人高抬贵手,允我带孩子去看大夫。”

督军瞟一眼她怀中的抱被,“你留下,孩子带走。”

阮继余从后头钻出来接孩子。丁灵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难以脱身,恐怕耽误治病,只能把孩子给他,恳求道,“孩子阿奶也病着在家,能不能请你一并去接,她同孩子一处治病,彼此有个照应。”

阮继余便看督军,又问丁灵住处。丁灵同他说明,阮继余带着孩子往吴老太家去,另有军士把昏死的男人一同抬走。

督军道,“既然是你男人,看着倒不怎么上心?”

丁灵灰头土脸,“我心里惦记就行,也不是什么事都要挂在脸上。”

“抬头。”

丁灵被这一声震得脑瓜子都嗡了一下,磨磨蹭蹭抬头,同他对视。男人半边脸掩在兜帽阴影里,一点下颔尖而削,冰雪一样的色泽。

男人身体微微前倾,像盯住猎物的毒蛇,“我有法子。”

“有什么法子——”丁灵好半日才明白他在说“家里不同意”的事,想骂没敢——阮继余是老祖宗门人,连他都对此人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个必定是更加厉害的货色。

不能惹,惹不起。丁灵扯一扯嘴角,“多谢大人,不敢劳动。”

“走吧。”

丁灵一滞,“去哪?”

“走。”

丁灵站着不动。

男人坐直,手腕微抬。丁灵只觉臂上一紧,双手被一条软鞭裹住,缚在身前。男人足尖轻点马腹,坐骑掉转头往夜色中去。

丁灵被软鞭拉扯,身不由主跟在后头。丁灵勃然大怒,“你做什么?”

男人不理。

总算他御马速度不快,丁灵走得跌跌撞撞,居然还能跟在后头。丁灵从未受此奇耻大辱,瞬间气得脑袋发昏,便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绑我?”

男人坐在马上,身体随马匹行进之势一摇一晃。

丁灵毕竟受过良好教育,除了“什么东西”便骂不出什么么花来,倒把自己累得口齿酸软,男人从头到尾连脑袋都没偏一下。丁灵拿他没法,恨道,“等我回中京,定去宫中告你御状!”

“丁小姐。”

丁灵一滞,“你知道我是谁?”

“南嘉小姐,谁敢不识?”

他本是寻常的一句话,但丁灵毕竟名声不佳,难免听出几分讥讽,恼羞成怒,“你认识我——你故意的!”

“不敢。”男人总算回头,“敢问小姐,你告我御状,甚么罪名?”

丁灵好半日才挤出一句,“你——强押良民。”

“雷公镇军管,夜间宵禁。”男人道,“丁小姐怎么不知道么?”

丁灵一滞,“我外出是有缘故的,去御史台一告一个准。”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悠闲道,“既如此,静候佳音。”

好在雷公镇不大,牵牵绊绊到一处府院,看门楣是镇守居处,被钦差征用。有净军迎上挽住缰绳。男人一跃下马,握住鞭柄往里走。丁灵正在打量府门,冷不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几乎撞在门框上,气得又想骂人。

男人走进去,推开侧边一扇门,“安生待着,等雷公镇解禁自可回家。”手腕一抖便收了皮鞭。

丁灵还不及说话,侧门砰地一声响,已从外头关上。丁灵揉着发涨的手腕,四下转一回,方方正正一个小院,极狭窄,应是大户人家内外院衔接处一个偏院——大户人家养唱曲儿戏班子的地方。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好在屋舍虽简陋,却干净。丁灵百无聊赖待到天黑,阮继余走来时,丁灵正在树下拣枫叶作耍,“阮都统。”

阮继余脸一黑,“不许这么叫。”

丁灵总算想起中京城遥远的高少监,“你也要避讳?那我叫你——余都统?”

“随你。”阮继余哼一声,便把食盒放桌上。

丁灵凑近一看,居然有两菜一汤,伙食还不错。她早就饿了,风卷残云吃起来。边吃边问,“孩子怎样?”

“挺好,跟他奶奶一块在北祠堂。两个人都不算重症,吃过药,缓过来许多。”

丁灵便点头。

阮继余给她倒一盏茶,“我说——你早把孩子给我,屁事没有,这下可好,在督军座前谎话连篇,惹恼了他,说不得明日与你作个真,让你当真与那叫花子做亲,到时候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那厮应当——没这么大能耐吧。丁灵难免后悔,但气势是不能倒的,“你管我?我出来就为给孩子寻大夫,不管怎样寻到大夫,正合我意。”

“又不是你的娃,这么上心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娃?”

“你骗得了谁?”阮继余还她一个白眼,“你家随从四处寻你,吵得一个镇子不得消停,我遇上便带来,你命他安生待着。”又道,“什么瘟疫的话不许再同任何人提起,否则性命不保,哭也迟了。”

果然不多时带许春和进来。阮继余警告地留一句“不要乱说话”,便走了。丁灵当然不会说——若叫许春和同她一处关在这里,外头连个人都没有。

许春和乱了一日,眼见丁tຊ灵非但失而复得,而且四肢俱全活蹦乱跳,总算放下心,“姑娘怎的乱走——还叫净军拿了?”

丁灵脸一黑,“钦差督军是谁,你打听到没?”

“姑娘问他做什么?”许春和一头雾水,“就是净军大提督,中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

“净军提督?什么名姓?”

“阮无骞。”

“阮——”又一个赐姓,又一个老祖宗门人。

“中京净军是那位九千岁手底下最得用的一支。”许春和道,“不姓阮难道还想坐上那个位置么?”

“有理。”丁灵点头,又重复,“阮无骞。”

“此人手段酷烈,是个能人,听说长相也是出奇的好。可惜了的——不然以九千岁之能,说不得叫他尚公主。”

“可惜?什么?”

许春和一滞,嗫嚅道,“净军么,都是没有根的种。”

丁灵无语,想一想又道,“长相出奇的好?”便摇头,“是不错,出奇的好……过分了吧?”

“天黑我也没看清白。”许春和并不想同她探讨男人的长相,木着脸道,“传言里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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