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99)
“我要他做什么?”丁灵总算知道这个人在笑什么,更加恼怒,“我在这悬着心呢,你倒在旁拈酸吃醋。祖宗,你——”
“你不要探花郎。”烛光下男人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撒了满天星子。阮殷抿着唇笑,“倒要我这个老太监?”
丁灵立刻翻脸,“你管不管?”
“管。”阮殷已经笑出声,又忍住,半日才道,“夫人有令,我怎么能不管?”
丁灵被“夫人”两个字打得脑瓜子都嗡一下,唇角上扬又强拉下来,肃然道,“不许他再纠缠我。”
阮殷一句“夫人”脱口而出,此时倒觉羞惭,便翻转过来拉着她的手指摆弄,聊以躲避丁灵视线,“既自寻死路,那便不必客气。他的命是你救的,让他还与你——你在西冷河边救的他,让他回西冷河便是。”
丁灵大惑不解,“人家是探花郎……又是御前的人,怎么肯回去?”
阮殷扑哧一笑,半日不说话。
丁灵忽一时福至心灵,立刻反对,“那不行。”那可是宋春山,这要是死在西冷河里,后头许多丰功伟绩谁来做?“换个旁的法子——不叫他纠缠我就是,你不要伤人。”
阮殷指尖一停,“怎么了,姑娘舍不得他?”
“不叫你多作杀孽。”丁灵道,“反正你不能伤人。”
阮殷望着她,久久道,“我还没认识你时,不知犯下多少杀孽,你以后知道——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丁灵根本不信他,潦草道,“那你别叫我知道。”
阮殷被她逗乐,重又欢欣起来,“姑娘放心——宋渠交与奴才,奴才必定与姑娘办妥当。”
丁灵叮嘱他,“不要伤人。”
“不伤人。”
丁灵一颗心落肚,凑过去又去亲他。等丁灵从苦水胡同出来时,已是半下午。她如今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懒散回去。果然丁定远夫妇黑着脸坐着,丁北城立在一旁——三堂会审的架式摆上了。
丁灵走进去,“阿爷,阿奶,阿兄。”
“你还知道回家?”丁北城率先发作,“姑娘家一夜一夜在外厮混,叫外头人知道,你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阿兄说的是。”丁灵冷冰冰道,“我再留在中京,难免与阿爷阿兄丢脸——求阿爷示下,我要去陆阳。”
丁北城问,“去陆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丁灵道,“我去陆阳,你们那宋春山不至于再跟着我吧?”
三个人齐齐变了脸色,丁老夫人紧张地看着丁定远,丁定远道,“你就为这个?”
“这还不够?”丁灵道,“阿爷出去打听,哪家姑娘被家里人撺掇着,一日一日带臭男人在眼前晃?”
丁定远忍不住插口,“什么臭男人……那是宋春山。”
“阿爷稀罕便自己留着,我不要。”
丁定远指着她骂,“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丁北城毕竟跟妹妹自小一同厮混,感情不同一般,便打圆场,“妹妹年幼糊涂,阿爷别生气。”又转回来劝丁灵,“不是定要撺掇你与宋春山——家里看着他年貌人品都是一等,如今御前又得脸,说不得日后与你挣个诰命——”
“挣座金山我也不要。”丁灵冷笑,“那厮如今什么还都不是,便敢公然相逼,日后说不得被他打杀——入了他的门,哭天无路叫地无门。”
丁老夫人毕竟是个女人,一听这话便给宋春山打负分,“功名当不得饭吃,过日子还要会疼人——另外寻吧。”
丁定远冷笑,“说得轻巧。你们前段时日一盆炭火一样上赶着,如今宋春山有赵相做保媒,说不得圣人跟前都通过了声气。不日登门提亲,现在你们说不要——晚了。”
“阿爷不必操心,他来不了。”
丁定远一滞,“为什么?”
丁灵其实也不知道,但她莫名对那老太监有信心——新法都难不倒的男人,这些对他都不叫事。便道,“反正宋春山来不了tຊ。”
第78章 招赘
时光一晃又一个月过去, 转眼便近端阳。丁灵一张嘴如同开了光,宋春山的“不日遣媒”不见踪影便罢了,连人都不怎么能看见,竟然有些不了了之的意思。丁北城先时还提心吊胆地等, 渐渐疲懒起来, 便去问丁灵,“我前段看宋春山心意甚坚, 你同他说什么, 怎不见人?”
丁灵正在跟青葱学着打五月端阳彩线,听这话问得奇,“怎么了?”
“宋家保媒怎么一直不见登门?”
丁灵忍住笑, “想必是宋春山另外寻着好姑娘,往别人家提亲去了呗。”
丁北城竟无语凝噎,“他不来竟把你乐成这样——你真是糊涂, 如今身在福中不知福,日后寻不着好的熬成老姑娘,有你哭的时候。”
丁灵打一个结, 漫不经心道, “寻不着罢了, 我正是懒怠嫁人——等日后去陆阳, 阿兄与我招赘便是。”
丁北城目瞪口呆,“祖宗,你是不是疯癫了?”
“咱们家哪里就缺我这一门亲?阿兄好歹疼我一回——容我安生过自在日子不好?”
“祖宗, 你出去打听打听——中京城里的贵女,要不是实在不成体统的, 谁家落得去招赘?”
“所以我要去陆阳呀。”丁灵道,“我好不容易做上这个女君子, 难道半点好处不沾,倒要把这个封号送与外头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阿兄细想,我招了赘,女君子的封号便长长久久地留在咱们家府上,有什么不好?”
丁北城被她一通歪理绕得头昏,居然寻不出话反驳,生硬道,“封号阿兄自己会挣,你安心嫁人。”拂袖而去。
丁灵心知此事不是一二日之功,也不气馁,等他走远了才问青葱,“我记得你同我说彩椒回来,怎的走这许久还不见人影?”
“必是路上耽搁了。”青葱道,“她一个人赶路,必定不似跟着姑娘便捷。”
古代一个小丫头旅行必定是不容易的,彩椒打小入府,虽是个丫头,其实没什么生存能力。算时日彩绣也已生了。为图隐秘,彩绣怀孕生子的事不敢托付任何人传话,彩椒又是个不识字的,连写书信的本事都没有——孩子是不是平安出生,是男是女,如今一概不知。
只能等彩椒入京才能当面问她。丁灵便后悔,“早知道该打发人去接。”
青葱便笑,“别院有的是人——姑娘怎的操心这些?”
丁灵也觉自己操心,把打好的五色绳收好。二人相携坐车往丁府。丁北城正坐着同丁老夫人说话,看模样应是好生告了她一回状。丁灵不以为意,把食盒子打开,“孙儿亲手包的甜蜜粽,阿奶尝尝。”
丁老夫人尝一口,“我孙儿长进了,竟连这个都会。”
丁灵挨她坐下,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原是没这个本事的,这不是得孝敬阿奶吗,学了五日——粽叶子把手都割了。”
丁老夫人“哎哟”一声,便去拉她,“给阿奶看看。”
丁灵背着手躲避。丁北城插口,“阿奶快别看了,妹妹必是编来哄阿奶的。”他不顾丁灵瞪她,又道,“阿奶说好要训她,怎的就被一个粽子收买?”
丁老夫人便问丁灵,“你跟宋春山说了什么?怎的人家现如今见我们府上的人,跟见了鬼一样?”
丁灵道,“我连人都不曾见过,如何说什么?人家说不定是看上旁的如意的姑娘,阿奶一天天盯着人家——怪没意思的。”
丁北城插口,“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你闹着招赘,宋春山便不来了,必是你做的怪。”
“我要有能耐做怪,必是要做的。”丁灵道,“但是阿兄且想着——人家探花郎难道怕我一个姑娘家?”
丁北城无言以对。丁老夫人便点头,“你妹妹说的是。宋春山必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说不定攀上旁的高枝——罢了,这等一山看着一山高的年轻人我见多了,如今初初入仕就是这副嘴脸,日后发达,你妹妹都不够他一盘下饭菜。另寻吧——家世次点没事,要紧的是会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