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承袭侯爵之位是早晚的事，皇兄也希望有能倚仗的势力，他封王拜将也不是不可能。

王逍潇那边，只有让她入后宫，成为皇兄的妃子，宋温如不死心也毫无办法，否则就算她和别人定亲又怎样，照样他还不是如以前那般不敢不顾在街上抱着她。

而似乎，在她的暗中撮合下，王逍潇也引起了皇兄的兴趣。不过皇兄向来不是为一个女人而脑热冲动做事的人，更何况她还是皇兄最倚重的宋温如喜欢之人，他更不可能做那种事。所以，她总得再去想其他法子。

“给王逍潇赏赐的红珊瑚头面送去了吗？对了，加几样首饰，以皇帝的名义私下送去。再送一张帖子，邀请她明日去香云楼。”平都公主收回思绪，唇边带着一抹冷笑。

翌日，百官下朝之后，宋温如准备往官署走，被皇帝身边的公公笑着拦下：“宋大人，请移步御书房。”

宋温如到了御书房内，见到尚俊卿躬身作礼：“臣叩见皇上。”

尚俊卿道：“不必多礼。”随即扇子指向桌案奏本，继续道，“宋爱卿，你可知这一大摞来自御史台殿院的奏本，本本都是在参你。”

宋温如看了一眼，“臣不知。”

尚俊卿口中含笑，“参的便是昨日你当街抱个女子纵马违法礼仪法度。”顿了一下，“不过，都被朕压了下来。”

宋温如做下此事便不怕承认，但毕竟他现在还在试探尚俊卿阶段，他不敢剖开自己的软肋给他看，便道：“那女子是臣妹。”

“哦。”尚俊卿再次笑了笑，“下次注意，坐马车里那些言官可看不见。”

宋温如闻言，眸色转暗，这话听着倒像别有深意了。“臣谢皇上提醒，那容臣先告退了。”

宋温如离开御书房后就到官署办公，直到酉时散值归府。今日申国府热闹起来，是远在西境驻守的国公爷回来了。

申国公是个刚过半百的老人，但因常年保持习武作战的习惯，精神矍铄，身材魁伟，那风貌比当下有些年轻公子还阳刚健硕。

他本人刚正不阿，带领的兵士亦军纪严明，他曾言，先效忠于民，社稷次之，君再后。

宋温如回府之后先换上常服，便打算去正堂给父母亲请安，怎奈刚走出自己的院子，申国公多年的贴身侍从上前请他去祖祠。

他便随着侍从前往。祖祠大门洞开，一眼便能望见宋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和站在排位之前负手而立的申国公。

宋温如走入祖祠，他行礼，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父亲。”

祖祠的大门被关上的同时，申国府喝了一声：“跪下！”

宋温如一撩袍裾，端直地在排位前跪了下去。

“你知道为父为何罚你吗？其一，你不听教导弄权上位。”

说的便是宋温如本是礼部侍郎，却耍奸弄权又在大长公主的协助之下坐上吏部尚书之位。

宋温如道：“儿子有自己的抱负，不该成为他人拉扯筹码而牺牲掉的棋子。”

申国公霍然回头，自有一番能压迫人的气势，他重重哼了一声，“你倒会为自己分辩。好在你尚书首做得不错，整肃吏治、惩治贪腐，便是为国为天下，将功抵过，为父不罚你。” 他用手抚过灰髯，话锋一转，“但，其二，你作为宋家男儿，这个年纪合该娶妻生子，为宋家开枝散叶，让你母亲享天伦之乐。”

宋温如道：“儿子有病，不想耽误好人家姑娘，若欺瞒娶过来才不是大丈夫所为。”

申国公冷笑：“你说得倒理直气壮，做到了吗？”

宋温如听闻此言，便知自己昨日抱着逍潇纵马，父亲也是知晓了。他道：“礼法之内，没有逾举之为。”

“单不说你是否能齐家了，就与你个人修身而言，你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还在世人面前，合着是哪门礼数？哪个典法？难道必须是实质性地轻薄人家才算？”

宋温如阖下双目，没有作答。

“无话可说了吧。”申国公道，“其三，就是你还说那是你妹妹，你妹妹现在去你外祖家了，是为欺君。家规你最熟知，你自己说怎么罚？”

宋温如道：“二十大板。”

“来人！”申国府又喝道，“把板子拿来！”

那屋外的仆从都又惊又吓，谁能料到从小都没挨过罚的二爷要挨打了，有的在国公爷的威吓下去取板子，有的跪在申国公面前求情。

“国公爷，二爷是可朝廷重臣，这二十大板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打坏了怎么办，怎么给皇帝交代！”

“对呀，二爷都这个年岁还挨罚，若传出去……”

申国公本来就气恼，今日就是抱着一定要罚宋温如的想法来的，听闻这求情言语，这气更是不打一出来，小时候那么听话的孩子怎么越来越不争气了，明明他们家决计不站队的，他跑去效忠大长公主，外面都传成什么了，说他儿子是个宠臣。

“他都不要脸了，老夫还想这做什么！”见拿板子的来了，他一把夺过，要亲自上阵。

家仆们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别看国公爷已是半百，但那上阵杀敌挥舞的还是重兵器，这一板子下去可不得了，二十板估计连命都没了。

一个管事的家仆赶紧给个小厮努嘴，那小厮机灵去寻国公夫人了。

申国公双手举起板子，裹挟着劲风往下挥舞，“啪”地一声打在宋温如身上。

宋温如“嘶”了一声，眉间微蹙便受了这第一下。

“啪！”第二下。

“啪！”“啪！”“啪！”

第五下结束，忽然又远及近传来一道妇人的哭喊声，国公夫人赵氏一头撞开大门，看见自己的儿子趴在地上受刑，那第六下板子将下未下之时，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下便扑了过去用身体护着，哭着道：“老爷，如儿他这样一个好孩子，你怎么忍心打他呀！”

“你倒是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打他？”申国公对着左右仆从道，“快把夫人拉走。”

周围的妇仆倒是都没动，纷纷跪了一地。

赵氏继续哭着，“他从小什么话不听你的？就连科考都……从小也是有什么喜欢的也不说，都憋在心里。现在这难得有个喜欢的，便是纵着自己性子一回又如何？况且他也没把那女孩子怎样啊？”

第39章 三十九

“还想把那女孩子怎样, 难道真要强……”申国公说到此处，老脸都挂不住，“一个世家公子, 还是朝廷重官, 他这样做让百姓怎么看，让底下的官员怎么想, 这不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申国公越说越恼怒，又要扬起板子, 但看赵氏死死护着不放手, 他气得丢下板子，道，“他变成这样, 都是你纵的！”

一甩袖子走了。

赵氏看着申国公走远，怎么就是她纵的？她还想纵着儿子呢, 儿子若肯接受她的“纵容”，他屋里还能没个通房侍妾？只怕孙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眼中含着泪又看向自己儿子, 她抽泣着拉上他的手，道：“疼吗？”

宋温如道:“受得住。”

不想, 这一句让赵氏越发心疼了，这孩子打小就是，疼和不疼, 做母亲的永远揣测不出来, 都是一句“受得住”来回答。

她哭得更凶了, 自责着道：“你十九岁病了一场，之后就落下这么个不好的病根。娘知道你因此屋里就那两个服侍的, 从不让我塞人，你也不想娶妻。现在难得有个喜欢的女孩儿, 你给娘说，娘给你做主。”

宋温如沉默了一息，又道：“再等等。”

见儿子总算松口愿意娶妻，几年都等得了，还在乎这点时间么，赵氏喜极而泣：“好好，再等等，等你有把握了，咱们去提亲。”她又叹了声气，“你也别怪你爹，他只是不想让你犯错。”

赵氏说完，这时李戈匆匆跑过来，他看了一眼二爷便也猜度出大抵缘由，他顾不得其他，先伏在宋温如耳边说道：“王姑娘去香云楼赴平都公主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