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朝她眨眨眼：“因为您在自言自语吧。”

七樱想到刚才和007的对话，一下闭上了嘴。

“我已经拜托了克劳德，再过半小时您可以去洗漱了，”拉斐尔捡起七樱落在地上的衣服，一回头，发现她已经倒在床上了，“主人？”

七樱“唔”了一声：“在军区洗过了，他们那里有士兵宿舍。”

“那我去和克劳德一声，”拉斐尔从善如流道，但他走到门口，迟疑了下，忽然回头，“主人，关于我之前说的那件事……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勉强，我带你离开这里。”

七樱面朝里趴着，一直没吭声。

拉斐尔耐心等了会，见她迟迟不出声，蓝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往床的方向走了几步：“主人？”

他弯下腰，七樱闭着眼，已经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拉斐尔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浮起笑意。

少女静静躺在床上，她醒着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像是故意要摆出一副严肃脸孔似的，睡着后神情却又松懈下来，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片扇形阴影，樱桃般的唇微微颤动，有时还会抽动一下鼻子，无端生出几分天真娇憨。

拉斐尔一动不动地望着七樱，完美无缺的面容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忽然，他动了。

拉斐尔从壁橱里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七樱的肩上。

“没关系，”他弯下腰，大理石般的手指顺着七樱的脸侧缓缓划过，低声道，“不用着急。”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七樱醒过来时，一时还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是她发出的响声惊动了拉斐尔，一双幽蓝的眼眸从黑暗中望了过来：“主人？怎么了？”

他怎么又睡在那里？

七樱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自己睡觉时和人靠的太近，但说了好几次拉斐尔都当耳旁风，坚持要在七樱休息时候在她的床附近，久而久之，反而是七樱自己习惯了拉斐尔的陪伴。

七樱坐起身：“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她今天有点累了，睡得其实比平时要深，但睡梦中总能隐隐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就这么生生被弄醒了。

七樱眨眨眼，有些在意，到底是什么“不对”？

而且这个声音，和她之前在客厅听到的是同一个吗？

谁料拉斐尔居然道：“是一个男声在不停重复‘不对’吗？”

七樱很惊讶：“你也听到了？”

“大概在主人睡下后不久就开始出现，”拉斐尔说，“基本上每分钟会响一两次。”

七樱默了下。

在这么高频度的声音里她居然还能睡那么久，是她平时太累了吗？

“是拉斐尔看得好，”007小声在她耳边道，“宿主你睡觉很不太平唉，老喜欢动来动去，还会把毯子踢掉，拉斐尔今晚光捡毯子就捡了七八次。”

七樱：“……谢谢。”但她不需要这种没意义的信息。

“主人想去看看吗？”见七樱一脸纠结的模样，拉斐尔误以为她很在意，“我能检测出声源。”

“可以吗？”七樱愣了下，立刻起身，“那就去找找。”

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声音，但职业病了，自己休榻的地方有个不知根源的东西存在，总会让她放松不下来。

拉斐尔点了下头，半阖起眼，七樱注意到那双浅亮的蓝眸中有许多数据流划过，半响，他抬起头：“在书房。”

“……书房？”七樱诧异道，“不是客厅？”

拉斐尔摇了下头，示意七樱：“请随我来。”

一人一机器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客房，此时正值深夜，整个房子内静悄悄的，只有七樱一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扩大，她跟着拉斐尔穿过走廊，最后停在书房门口。

拉斐尔道：“声音是从书架上传来的。”

七樱闭眼辨认了下，确实越靠近书房，那个声音反而就越大起来。

“不是……不是……”它细若蚊吟地在空气中飘着，“不是这么做的啊……”

七樱不由看向拉斐尔：“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在说“不是”？

拉斐尔：“进去看就知道了。”

七樱正要推门，却发现推不动——门被上锁了。

她用手比划了下那个看起来坚固无比的磁能合金锁，感觉自己撬不开。

注意到她企图的拉斐尔：“……”

“我来吧，”他轻轻将七樱扯到身后，一边解释道，“这种锁是连网的，只要检测到你有破坏的意图，它会立即检索你的身份信息，并公开到各大犯罪平台。”

七樱：“然后我就会被通缉？”

拉斐尔点头：“以久慈的身份权重来看……应该是全星际范围。”

七樱：“……”

既然开锁的难度这么大，那拉斐尔又打算怎么做？

七樱好奇地从拉斐尔的肩后伸出半颗脑袋，后者正蹲下|身，洁白的手指轻覆在合金锁上，只见几缕浅白的光纤宛若活物般自他的仿真皮肤下探出，晃悠悠地钻入合金锁。

“咦？”007诧异道，“神经黑客？”

七樱眨了眨眼，她听说过这个名词，据说是星际时代特有的非法职业：有些人会将全身的神经换为机械金属神经，帮助他们能自由穿梭于网络中，以此更方便地进行黑客入侵。

她看向拉斐尔：“你怎么会这个？”

“以前无聊时候学的，”拉斐尔的眼中反射着神经发出来的浅光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符于人类的机械感，“不过之前也没怎么用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话虽这么说，几秒钟后合金锁发出“啪嗒”一声——门禁被打开了。

拉斐尔笑了笑，直起身，对七樱欠身：“请吧，主人。”

七樱看了他一眼，才迈步进入书房。

与久慈冷淡的个人作风相同，书房内的摆设极其简洁，由黑白两色构成，久慈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喜欢机械产品，书房内成列的都是早在上世纪就已经被淘汰掉的原始家具，只有一台光脑维持着星际的高科技水平。

拉斐尔浅蓝的瞳孔转向光脑，道：“军用AOT2043，最新的型号。”

意思是要提防着点吗？七樱点了下头，冲他比划了个手势：晶石在哪里？

拉斐尔指了下书架。

一块蓝色晶石被摆放在书架中央，从它的光核处流转出来的浅色蓝光将周围半米的地方全部都照亮了，七樱和拉斐尔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朝它走去。

越靠近，那股声音就越大，已经到了不需要七樱侧耳就能自然听清的程度，她冲拉斐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弯下腰，靠近晶石。

晶石像是注意到有人的靠近，不断旋转的光核陡然爆发出一阵亮光，那个声音也瞬间变大。

它：“做法不对！根本不对！怎么可以把芝士放在肉酱上，蘑菇也没有烤熟……啊啊啊！做菜的顺序根本错了！”

七樱：“？？？”

她露出有点怀疑人生的表情，扭头看向拉斐尔：“你来听听它在说什么。”

拉斐尔：“？”

他也凑了过去，此时那个声音已经从主食批评到了甜点。

“这个机器人懂什么？！什么巧克力酱浇烤面包，甜点怎么能吃这种快餐食物，这根本是邪|教！”

拉斐尔：“。”

他举起一只手，示意七樱先别出声，和颜悦色地看向晶石：“那你说说看，我应该用什么作甜点？”

“当然是提拉米苏！”那声音义正言辞道，“提拉米苏才是甜点界的王道！”

拉斐尔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直起身，漂亮的脸上满是春风般的笑容，温声对七樱道：“主人，我们把这个一派胡言的石头砸了吧。”

晶石：“？？？”

七樱：“……”

“……你冷静点，”七樱无语道，“这个不是重点。”

她复又蹲下|身，轻声问那个晶石：“你能听到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