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15)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可我没拒绝。

房间里暖色调的灯光不算太明亮,可我还是侧身关掉大灯,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

西装外套随着我的动作落下来了一些,我没管它,后背靠着沙发,用沉默和行动回应了他的问话。

他蹲在我身前,和我一同被笼罩在昏黄而孱弱的光影里面,侧脸镀上浅淡柔和的金边,眼睫上也覆着温润的光点。

面对他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林渡舟大概没想到我会默认,轻笑一声,将冒着热气的毛巾在我膝盖上铺好,沉声道:“你好像教过我,表达亲密不应该问,应该用行动……倒也算以身作则。”

纤长漂亮的手指从西装外套钻进去,在里面摸索,勾住了我的腰带,慢条斯理地拉开了蝴蝶结。

“是这样吗,”林渡舟神色如常,仍旧是平日里的整肃与冷峻,看不出一丝波澜,指尖却已经拨开云雾,若即若离地到了最隐秘之处,话语里两分讽刺没淡下去,“师哥?”

我心底难耐,浑身都升腾起了燥热,抿着唇一言不发,在他指尖的触碰中还是没忍住,齿间泄出朦胧的低吟。

林渡舟索性已经半跪在我身前,被雨润湿的发梢还没干透,半边肩膀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肩颈和胸膛的轮廓。

此时的我一定也是狼狈的,像丛林深处饥渴的鹿,心甘情愿被狼衔住脖颈,在他的动作中被轻松地操控。

空气中散出浅淡的腥味,和林渡舟身上沉静又强势的雨后森林相撞。我抑制不住渐渐急促的呼吸,我知道我也疯了,明知眼前的人捉摸不透,却还是把自己交付给他。

指尖游动,林渡舟的左手向上探,钻进了我的上衣,发烫的手掌按在我的胸前腹上,冰凉的腕表也被捂出暖意。

如果生命只此一回,如果未知的命运之中我们渺小似蝼蚁,为什么我们要仰望皓远的星辰,去寻求遥遥的真理,为什么要冥思苦想不一定会到来的未来,而辜负应当纵情沉沦的良宵。

隔着上衣的布料,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在他另一只手的翻覆之中喘息不断。

手指顺着他的手臂游走,钻进了他湿润的衬衫袖口。

大雨倾泻,衣物摩挲的窸窣声音被湮没在狂吼叫嚣的漫天雨点里。一场雨下得世界都要颠倒,引人暗暗发狂,在最清醒的时刻中堕落,在最疏离的关系里沉迷。

林渡舟单膝跪在我身前,一个英挺的、神圣的、庄严的姿势。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梦到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我仰着头,汗珠已经打湿鬓角细碎的头发,“雷雨天……做爱。”

他的面孔看不出一丝波澜,如果不是隐匿在西装外套下那双正做着淫靡事的手,看起来好像是在问诊、在镜头前说话,不露一丝破绽。

外面的雷还在嘶吼。

“这样,”林渡舟恍然大悟一般,背对着窗外刹那间的闪电,语气平静,“和谁?”

“你说呢?”我在他的忽而用力的动作中皱了下眉头,膝盖上的毛巾落下来,“你希望是谁?”

林渡舟勾起唇角一笑,怎么看这抹笑容都不像是纯洁善意的。

他抬眸看向我,微微眯了下眼,深邃的瞳孔像能穿透一切不见光的心思,“在咨询室和镜头之外,我是不问诊的。你抱着猫来,没打算进医院吧。”

我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可耻的默认。

“是你来找我的,”林渡舟叫我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声音,听起来一字一顿,“师哥。”

沉溺是理智缴械投降、冷静丢盔弃甲,分离六年的时光里,我埋藏在深处的隐秘的爱,终于弃暗投明。

我没能按捺住错落的呼吸,攥着他袖口的指尖一阵颤抖。林渡舟停下了动作,在西装底下又重新帮我系好腰带。随即利落地起身,抓起我身前的外套,将手上大片的晶莹擦干净,走进洗手间,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小朋友暗中观察了好一阵,见林渡舟走了才碎步跑到我跟前,跃上沙发,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我。

我气还没喘匀,伸手挠挠它的下巴。

林渡舟擦干了手走出来,我还保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侧头去看落地灯昏黄的光。

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这样亲密的举动,仅仅是林渡舟看向我,充满希冀和欢欣,眉目温柔,我就知道他爱我。

但刚才明明我们已经触碰着彼此的肌肤,做着恋人之间的事情,他看向我的目光,还是幽冷、沉着、波澜不惊的。

回到九月份之后,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林渡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应该忘记其他所有自私的目的。

我必须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也许林渡舟不再爱我。哪怕此刻我主动上前脱掉所有衣物和他坦诚相待,他也不会拒绝一次亲密无间的情爱,只是也不会享受。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我沮丧地发现,这其中也包括我。

我捡起地上已经变得温凉的毛巾,继续放在膝上,热敷变成了冷敷,还没抽离出来。

林渡舟走到我身前,高挑的身形挡住视线。他递给我一件干净的T恤,俯身拿起毛巾,又回到厨房,不多时返回,滚烫的毛巾覆盖在我的膝盖上,热气蒸腾。

我已经换上了他的衣服,宽大绵软,散出他身上淡淡的沉静香味,像陷在他的怀抱里。

我抿着唇,轻声道:“谢谢。”

林渡舟根本不理我,转身又去厨房里叮铃桄榔,好一阵才端出两碗面条来。

小朋友跳上了窗台,兴致勃勃地玩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林渡舟默然看了片刻,从面无表情到微微皱起眉头。我猜他有点不高兴了,于是叫小朋友过来。

结果小朋友高昂着尾巴跑过来,在他脚边转了两圈,围着林渡舟喵喵叫,随后碰瓷地往地上一躺,翻出了肚皮。

林渡舟转过头来,一眼也不再看,指尖用力攥着另一边手腕,似乎很不安的样子,阴沉着脸,将小臂攥出了大片的红痕。

“好了,过来。”我制止了小朋友的撒娇,小朋友抖了抖一身毛发,悻悻地走到了我身边。

林渡舟闭了闭眼,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终于放开手腕,上面一大片的血红色触目惊心。

仿佛刚才无事发生,林渡舟又无比自然地拿起筷子,埋头吃面条。

我明知故问,故意装傻,“被蚊子咬了吗?”

林渡舟头也不抬,答得冷淡,“嗯。”

吃完面条林渡舟收好碗筷,拿出了一本足有拇指厚的陈旧笔记本,翻到中间,拿出笔,在我面前正襟危坐,认真地抬头看向我。

我问:“怎么了?”

“说说你出了什么问题,”林渡舟在笔记内页的顶头中间写上我的名字,“失眠、多梦、泪失禁,偶尔颤栗、心悸、流汗、晕眩,是吗?还有没有别的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长持续时间是多久?”

一方面我惊讶于林渡舟说的症状完全准确,另一方面,这还是这几天他第一回和我说这么多话。

我装作听不懂,笑道:“你在看病呢?不是说不在咨询室和镜头外问诊吗?”

林渡舟大公无私,接着询问,“如果这些症状是在某一时段之后集中出现的,考虑创伤后应激障碍。”

水笔在他手里转了两圈,又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圆。

他凝视着我的双眼,神色充满理性,不带一丝感情,“前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我……”支吾了半晌,我知道这事没法和他解释。

难道我说,因为你就要死了,而且是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也是莫名其妙的,甚至连自杀还是他杀都没有确切定论。

而且我很在乎,在乎到每一天除了想改变这件事情的到来,就是在无休止地流泪。我控制不住每一次汹涌的情绪来临,翻滚咆哮,将我完全裹挟。

“是舞剧排练摔下高台的那次吗?”林渡舟在笔记本上写下症状,话语停顿了一瞬,“我记得有三年了……三年之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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