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19)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以前上学的时候觉总睡不够,闭眼做眼保健操的五分钟都能做个梦。靠着车门的十分钟,做的梦有眼保健操的两倍多。

我梦到老妈骑着自行车路过买糖人的小摊,还有蔚蓝天空下停在天线上的燕子。冬季难得堆起来一层厚厚的雪,我靠在林渡舟肩上,我们裹着毛毯,看窗外碎雪飞扬,落得窗台一片纯净的白。

雪降落得悄无声息,林渡舟摘下眼镜,侧过头来和我接绵长细腻的吻。

我拥着他窝进沙发里,用手臂丈量他的腰身,轻声道,“才分开几天就瘦了,课题组太累?”

傻弟弟勾起嘴角,笑道:“害相思病闹的。”

“老天爷,”我皱起眉头,一副被他肉麻到的神情,“什么烂情话。”

“那怎么说?”林渡舟把我抱起来,毯子裹住了后背,我被圈在他怀中,“你教教我。”

“说实话。累就累,瘦了就瘦了,”我靠在他肩上,毛毯里头暖融融,“想我这种事不用讲。”

林渡舟自觉接上,“要靠做的。”

“嗯,”我十分满意地点头,“出师了。”

眼看两人哼哼唧唧地闹起来了,我赶紧恢复意识,赶在难舍难分之前醒过来。车已经稳稳地停在街区巷道,我打开车门,跟驾驶位上的人影挥了挥手。

绕过车头,林渡舟忽而降下车窗,提出一大袋感冒灵。

难得睡了个好觉,早晨醒来,我不记得昨晚有没有再做梦,只晓得买菜的阿姨已经在楼下吵嚷,喇叭播到了黄瓜的价格才睁开眼。

“师哥,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到了临下班的时候,我和庄临意在把杆前拉伸,他鬼鬼祟祟地将我瞧了又瞧,“感冒得嗓子都哑了,倒是笑了一天,就这么开心?”

我恨他不懂,仍旧守着我自己的小小欢喜,“是啊,我病了可骄傲。”

也亏得庄临意年轻小伙身强体壮,我担心传染给他,结果他愣是守在我身边,像怕我魔怔了。

“还是吃点药吧,师哥,”庄临意凑过来,抬起手要探探额头的温度,“明天要录节目,第一期呢,万一状态不好……”

我躲过去,瞥他一眼。

庄临意立马解释,“不是,师哥,我不是说你要被淘汰……”

我又瞥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第一期有初印象,如果病恹恹的……呸,”小庄搜肠刮肚,还是没吐出象牙来,“如果要死不活的,没什么精神,就会减分。”

真会说话,二十岁的林渡舟在他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我从把杆上放下腿,钻进窗帘换下了练功服,里面把人的声音衬得瓮声瓮气,好像在井里,“你知道你们这一届跟练的舞剧是什么时候录的吗?”

外头传来小庄迷茫的声音,“不知道……好像是几年前?里面的师哥看起来很年轻。”

我掀开窗帘,走到他跟前。

“不是,我的意思是……”小庄又措辞一番,“看起来比现在年轻。”

说罢又觉得自己似乎讲错了话,连忙捡起来重新组织语言,他飞快地开口,活像每个字都烫嘴,“现在也年轻,当时更年轻。过去的自己总比后来的自己年轻,明天的自己会比昨天更成熟。当然,也有老当益壮、返璞归真。我的意思是人只要心态好永远都年轻。”

“我吃人吗?吓成这样,”我无奈哂笑,“我是想说,你们用来跟练的舞剧录像,是我做完手术之后初次登台录的,距离病危通知三个月。”

庄临意咂咂嘴,刚刚的妙语连珠全被堵在喉咙里,“……啊?”

“小小感冒,在饭桌上都不够吹的,”我眉开眼笑,拍拍他愣怔的脑袋,“走喽。”

商场里的冷气开得足,其实我鼻子都快不通气了,脑袋也晕晕乎乎,但在单纯又满眼崇拜的小孩面前,老想装一把。都夸下海口了,明天就是爬也要爬到舞台上去。

柜台的销售员盘着温婉的发髻,向我一款一款地介绍香水的品牌和味道,说起前调、中调与后调。

我太不懂得香水,只知道林渡舟身上的味道,这还是从前师姐告诉我的。于是我努力回忆起昨天他床头柜上精致的玻璃瓶,抬眼看见了展柜上安静站在白色灯光中的那款香水。

透明的瓶身,简约的标签,漂亮的英文字体——“雨后森林”。

“这一款的前调是杜松子,中调是绿叶,后调像海浪冲击峭壁,微寒潮湿的空气,”销售员向我仔细介绍,“这款味道偏向温柔冷冽,比较空灵。《心灵摆渡》的主讲人林渡舟先生就是用的这一款香水呢,上周他才来了我们这里,是我的同事推荐出去的。”

我一愣,“上周?”

林渡舟说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香水,模样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像无所谓的敷衍,而是真的不记得了。

上周而已,怎么会忘得这么快?

我想起胡渊交叉着双手,坐在我面前的场景。

他说:“你的这个朋友,会出现一些记忆缺失的情况吗?比如你和他谈话的过程中,会发现他对一些经历过的事情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完全没有印象。

试香纸上散出冷冽的味道,寂静潮湿的雨后森林。

第17章 【39天】假扮与真实。

九月一日,星期五,林渡舟的节目《心灵摆渡》录制和播放的日子。

我窝在沙发里,顶着昏沉的脑袋凝视电视。响起熟悉的弦乐,林渡舟仍旧穿着黑色衬衫,领带上的金色领带夹和金边眼镜遥相呼应,双眼沉稳,默默隐在眼镜后面,发丝拨开落在额边,还是一派肃然的神色。

电视里播放着上周的林渡舟,延迟的七天横亘在我和电视之间,将我们划开触不可及的距离。

林渡舟平静地看向镜头,浅淡一笑,嗓音低沉而温润,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平常的冷冽不太相同。

“今天的案例是关于分离性身份障碍,过往这种病症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来到节目现场的是我曾经的一位患者,相信许多人对她的名字并不陌生,”镜头转向旁边坐得拘谨而安分的女生,林渡舟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徐冉冉。”

因为感冒而反应迟缓的脑袋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刹那之间打起精神,手里的感冒灵冒着热气,将眼睛蒸得蒙上一层浅薄的水雾。

徐冉冉?

那个据白深所说,因为副人格长期扮演主人格而获得家属喜爱的DID患者,半年前她的家人曾用医闹将林渡舟送上各大新闻版面。

她居然会出现在节目里,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应当算是不欢而散。

徐冉冉讲话的声音很轻,看上去沉默又内敛,发丝将两侧的脸庞遮住大半,垂着脑袋,似乎与温和、包容而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叫徐冉冉,”她用轻如夜风的嗓音开了口,“过去在我的体内存在双重人格——我和我的好朋友徐阳阳。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总是能够在我害怕退缩的时候帮助我,替我和家人朋友打交道,替我参加公司聚会,陪老板去应酬。在任何场合都能如鱼得水,我非常佩服她,也很感谢她。”

林渡舟温声开口,“你喜欢她,那是什么让你决定来治疗的呢?”

徐冉冉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手里攥着握不住的空气,良久才答道:“我本来是喜欢她的,可一年又一年,我发现她越被人簇拥,真实的我就越自卑。”

她说起了一件小事,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副人格徐阳阳没有代替她醒来,于是徐冉冉穿上了徐阳阳平时钟爱的撞色运动鞋,梳好徐阳阳喜欢的高昂的马尾辫,对着镜子,紧张地练习了半小时微笑和大笑。

那天她鼓足勇气,用尽所有力气和每个人打招呼问好,然而所有人看见她第一眼之后,都会小心翼翼地来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徐冉冉抬眸,眼里是深沉的迷茫,“我已经很努力,我已经尽可能学着她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活泼,可为什么大家还觉得我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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