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2)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纪南大概是觉得我无药可救,在电话那端无奈地一声轻叹,最后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挂了”。

市里的电视台筹办了一个舞蹈节目,邀请了不少专业舞者,我也接到了电话,一番约谈,才知道这档节目和林渡舟的心理节目用的是一个演播厅,一个在周五,一个在周六。

我放弃了那次机会,尽管我们的时间错开,也许不会再遇上。可哪怕我从未走进过他的演播厅,也对里面的场景了如指掌,每一束花、每一本书的位置,都清晰地陈列在脑海里。

我梦见过几次和林渡舟重逢,在他的演播室里,空空荡荡,灯光冷清,只有彼此。

梦里没有言语,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深邃,沉静,温柔,像烈火里怎么也烤不化的雪,一如既往。

他怎么能突然地离开。

我抓起手机,拨打了许多年不愿看见的那串号码。电话不出所料地无人接通,转到了语音信箱。

我沉默了不知多少秒钟,数字不断增加,空气里静得只有秒针转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和林渡舟一起度过的四年挥霍了所有疯狂,那些记忆、鲜活的时光被封存起来,我以为此生可以这样平静地过去。可等到开口的时刻,声音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

“早知道是这样,林渡舟,我绝对不会……”

“叮”的一声,30秒的语音留言结束。

我绝不会放开他。他永远不会知道。

他真会给我出难题,六年前是天各一方,六年后是阴阳两隔。

林渡舟的来电在屏幕上显现,我竟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我们通话是什么时候。时隔多年再次接到他的电话,竟是葬礼的通知。

我按下了接听,那头传来压抑的嗓音,暂别了素日的沉静,意外传出一丝急迫的味道,“喂?”

这……

我愣在原地,还未及反应,那头已经又出了声,“你没醒酒?”

这是林渡舟的声音。

哪怕过了几年、几十年,我都不会认错,这是林渡舟的声音。

怎么可能?

昨天他已经成了新闻里冰冷的尸体,怎么可能呢?

“说话,”听筒里传来叹息,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一字一句,像是不容辩驳的定论,“叶清川,我没有闲心跟你闹。”

怎么可能?

我扔了手机,从沙发上猛地起身,飞快翻找茶几上的东西,从桌上找到桌下,再把沙发翻了个遍。

林渡舟留给我的手表不见了。

难道是一场梦,难道他的离开不过是宿醉时的一场梦。

我打开电视,屏幕停留在本地的电视台,房间里响起热闹的声音。每周六上午都会回播林渡舟的节目,今天是……9月1日,星期六……正好是星期六,但电视上并没有回放《心灵摆渡》,而是在直播电视台的秋季开幕演讲会。

9月1日。

我浑身发麻,愣怔良久,慢慢回过神来,确定昨天的一切不是梦。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是10月15号,林渡舟溺亡的日子。期间的一个半月,是我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时间。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在脑海里回笼——师姐帮我请假,纪南让我送行,下午要举行的舞蹈节目面试……还有,还有电视上正在直播的演讲会,这些都已经发生过,全都已经发生过了。

我抬头,墙上的挂钟还在兀自转动,指针一下一下地向前,走向了八点半。

这是林渡舟溺亡前的第45天,他还活着。

我看向电视屏幕,主持人播报演讲会正式开始,镜头扫向入场嘉宾,许多当地电视台的艺人正走进大厅。林渡舟西装笔挺,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电话,微皱着眉头,嘴唇紧张得抿成一条线,金色镜框下,眼睫垂落的双眼隐进一片阴影。

镜头掠过,没了他的身形。

我回过身去,翻出了一堆抱枕下的手机,放在耳边。

还是熟悉的声音,林渡舟在一次次地要求我的回应,“叶清川。”

这声呼唤不同于电视节目里的温和熨贴,听着没有什么温度,穿过空间,带着电流,钻进了我耳朵里,清晰得能听见不平稳的呼吸。鲜活、直接,向我证明着他的存在。

还未等出声,哽咽就先钻出了喉咙。我挂断电话,没出息地大哭一场。

我们分开之后的有一年,我以为曾经的热烈已经淡去,我能够平静地接受缠绵的依偎落幕。于是我不再反复观看他的电视节目,不再关注他发出的每一篇文章,也刻意忽略掉关于他的所有消息。

可就像是醉酒断片之后又缓慢醒来,指尖和眼角恢复知觉,麻木被时间冲去。后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宣告我们的离别。

林渡舟曾在这张沙发上抱我入眠,也曾踩着椅子修理老旧的灯。客厅的窗帘洗了又挂,仍旧是我们最初选的样式;他走后我捡了一只狸花猫,每个夜晚代替他,占据了双人床的另一边。

而茶几旁他当年亲手种下的芦荟,非但没有枯萎,反倒越发旺盛。几年来我频繁地移植,如今已经肆意疯长出了好多盆。满地的绿植还在我不经意的瞬间兀自拔节,默默滋生,不可挽回。

思念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每一个角落,在每一个深夜审判我的软弱。

林渡舟从没离开,也不能离开。

第3章 【45天】混得很差?

窗外的风吹动一树翠绿,绿叶摇晃成沙沙的响声。走廊尽头铺着明亮的阳光。

舞室里身影翩翩,门被打开,缓步走来两个人。

杨佳晴是我常年的搭档,虽说叫她师姐,实际与我差不多年纪,只是被舞团选中的时候早,勉强算个前辈。她丈夫又比我们小两岁,怎么也叫不出一句姐夫,姑且各论各了。

“我不是帮你请假了吗,”杨佳晴挽着小陈,长发从她身上落进两人肩膀的缝隙里,正好背着阳光,又是糖丝的模样,看得我刹那出了神,师姐已经又开了口,“咱们跳舞的人得少喝酒,以后手脚抖了,看你端什么饭碗。”

看这阵势又要挨骂,我赶紧给小陈使眼色,“西街开了家海鲜粥店,快带你姐姐去。”

小陈是创业的人,还穿着正式的衬衫西裤,笑得眉眼弯弯,倒是正义凛然,一步也没挪动,“佳佳说得对,这两年总见你喝酒,清川哥得趁早戒掉。我结婚之后就没应酬喝酒了,上回佳佳介绍的相亲对象呢?怎么也该管管你。”

我不想被他们夫妻俩围攻,赶紧说明了目的,“师姐上回订做的演出服挺好看,我打算下午穿那套面试。”

杨佳晴便带我去服装间,笑道:“可以啊,不过你这杀鸡用牛刀,面试哪里用得上,你留着等决赛吧……”

话到一半,她忽地停下,回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不等她问,我主动招来,“之前确实不打算去那个舞蹈节目,但今天……想试试了。”

取了衣裳的杨佳晴总算松了口气,白衣上的水墨丹青蜿蜒曲折,从领口延伸到衣摆,在我身上比划了一阵,“早就劝你去了。那你就把咱们舞团的庄临意好好带着,老前辈了,好歹大了人家整整十岁……”

我立马指挥小陈,“快点,快带她去吃饭。”

小陈乐不可支,两人挽手走下长廊,阳光笼罩一片阴影,光点跃动,勾勒出镀金的轮廓。

我二十二岁那年遇见林渡舟,到今年,恰好是十年。过去太多因素横在我们之间,成了深沟高垒,林渡舟就在对岸,看得见却触不到。我没问过他为什么不离开这座城市,他或许也不知道我依旧住在老旧的街区,守着过去的印记。

两岸的人影静默伫立,我能看见他站在那里。

十年,我们唯一残留的默契是心照不宣。

我拿了衣服回到街区,午后的茶馆聚起周围的闲人,藤椅七零八落地散在院坝里。树下又摆出了小方桌,头发花白的人围着小桌,手里都握住一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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