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34)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依照先前白深的推测,蒋黄豆出现的时间很早,可能也是在林渡舟儿时,8岁上下的时间,作为他的同龄人出现。

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了父亲离世的打击,所以才才分裂出了小黄豆人格?

到了晚上,河边的木头栈道就亮起了灯,河风吹拂到脸上,清清凉凉,没有了柔和的温度。

我坐在湖边,借着昏暗夜色中暖黄的灯光,看见水上漂浮的鱼鳞纹,一层叠着一层,堆起一大片褶皱。

沉溺进冰凉的水里是什么感受?现在的林渡舟还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抓紧时间做些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风应当吹得人头脑清醒才对,但我又想到了看过的新闻,想到林渡舟阴惨的手臂,掌心被泡得发白的伤口,那张漠然而决绝的白布。

也许是秋天一到,人就偏爱伤感,哀叹落叶飘零万物萧寂的时节,每一片落叶,都是一声无可奈何而被迫接受的叹息。

肩上忽地一沉,思绪骤然打断,我回眸,看见光影里的人。

第29章 【34天】每一次约会。

我松了口气,“死孩子,吓我一跳。”

“师哥怎么回事,舞团聚餐也没来,”小庄探头,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跑了,不会在愁我们的合作舞台吧?”

我转回头去,望着水波摇荡的湖面,笑道:“是啊,我在想怎么发挥小祖宗的魅力。”

“我听说有的组请了外援呢,台长的情人请了一个敲大鼓的老师,”庄临意看向我,试探道,“师哥,要不咱们也请一个?你跟林医生好像很熟,问问他能不能来拉琴呢?”

我一愣,避重就轻,“什么情不情人的,人家跳舞的,有名字。”

“好好好,”庄临意软磨硬泡,“就让他来拉小提琴,咱们合乐而舞,肯定会很惊艳的。”

说罢,庄临意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在我耳畔轻言细语,“师哥,昨天中午你是不是欺负林医生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看到他眼眶很红。”

小黄豆落下眼泪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眼前,我起身准备走了,拍拍庄临意的肩,莞尔道:“他一直很爱慕我,对我示爱被拒绝,很伤心就这样了。”

“……啊?”庄临意呆住,“我去,这比台长的情人劲爆。”

我见他这样乐得开怀,有一种逗乐曾经的林渡舟的快感。走了没两步,庄临意追上来,“师哥,那你为什么拒绝他?林医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诶。”

我瞪大眼睛,缓缓转头看他。

“人帅又多金,身材还好,工作稳定,还有知名度。”庄临意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厉害,我出入社会摸爬滚打十余年,心真的脏了。

夜风吹得人骨头都冷飕飕,裹着皮肤,像晚凉结下的霜花。眼前点缀着暖黄灯光的木桥通向远处,光影在水面上一直延伸,好像看到了多年前我和林渡舟携手同游的光景。

身边又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举手投足意气风发,庄临意在我身边的许多瞬间,都让我联想起十年前的林渡舟,高大俊俏,却细腻温柔,好似巍峨险山之中甘洌而温和的泉流。

虽说还没老到什么样的年纪,但用十来年青春,总算懂得了世人喟叹的“欲买桂花同载酒”,失去爱人的那一刻,我早也远离了少年游。

我没忍住提起,与其说感慨,倒更像不满的牢骚,“人人都能装得深情,可人生路途遥远,谁知道给你承诺的人还会不会在。”

“如果要说三五十年才能检验真情的话,师哥也太严格了,”庄临意懵懵懂懂的,“我觉得三五年就看得出了。只要开场,林医生每个周末都看师哥的舞剧,是咱们剧院的常客,总是坐在二楼靠右的包厢里,从上一任负责人就是这样,名册到了我这儿,还是一样,这还不算深情吗?”

我顿了下脚步,想起昨天中午,他被林渡舟打断的半截话。

“所以昨天你以为他要订这周的票?”我问。

庄临意点点头,“对,因为林医生都是每周开票的时间订票。其实长期观演的观众是可以整年包揽的,只需要简单登记,上传到观演人系统里就好了,这样会优惠很多,但林医生还是坚持每周自己订票,蛮奇怪的。”

我想起另一件事,“上次你说的那个胡先生,就是胡渊教授,也是几乎每一周都来,是吗?”

“对,他们真的很喜欢看诶,”庄临意疑惑,“师哥的舞剧就那十来种,看几百遍不厌倦吗?”

风吹乱了额前的发丝,在眼睫前飞扬,我侧头瞥他一眼。

庄临意浑身过电似的一颤栗,着急忙慌的找补,“不是,师哥,我的意思是舞剧很好看,就像西红柿炒鸡蛋很好吃,但是如果天天看,就像西红柿炒鸡蛋天天吃一样,总也会厌烦……呸,我是说在心理上出现一些倦怠……呃,就像……”

“行了,”我打断他,哭笑不得,“我真不吃人。”

我问:“那这些年,他们两个人就没有遇见过吗?”

“这个嘛……”小庄挠挠脑袋,“我不知道,胡先生喜欢坐在一楼后排,林医生常常在二楼角落最右边的包厢。”

那间最右边的包厢视野并不算好,我是知道的,有时候舞台右侧的视线会被遮挡。而我和师姐主演的舞剧,大部分的时间我站在左边。

如果按照庄临意的说法,三五年坚持看一个人是深情,胡渊说因为我像他英年早逝的儿子,所以来寻求一份怀念;而林渡舟只能出于无处排解的思念和隐而不能发的偷欢,在林沉岩的压抑之下,我们隔着空气和人群,穿过剧场里震荡的乐声,在聚光灯下以灵魂相拥。

我竟知道得这么晚。

仔细回想,林沉岩昨日的警告还在耳畔,明明是一遍又一遍拒斥的威胁,我却怎么想都像是他热情的邀请,请我盛装出席和他同赴这场与狼共舞的盛宴。

我很乐意。

他咬牙切齿挤出的一句“欢迎光临”,已经让我拿到了参与他们人格之间隐秘之事的入场券。

穿过沉浸在光晕中的栈道,小庄回了家,我看着眼前横竖成行的街道,车水马龙笼罩在路灯的光亮里,转了个弯,拦下一辆出租车。

窗外的风景疾速倒退,冷风灌进来,把发丝吹得狂舞。

令林渡舟束手无策的林沉岩,我倒是很乐意与他碰见。

我给林渡舟打电话,那头接通得慢悠悠,良久传来低哑而迷糊的嗓音,听起来如同暗夜里轻语的大提琴。

“怎么?”林渡舟问。

这声音和昨天的不太相同,不是林沉岩的狠戾,也不是小黄豆的单纯,更远离了小黄豆昨日轻软的示弱,只剩了大片的静谧与安宁。

在某些时候,我也偶尔恨他的冷清。

“这么早就睡了?”我坐在小区外的花台上,周身都湮没在光影里,“我还想邀请你和我共度春宵呢。”

林渡舟似乎是被噎住了,半晌没应声。不多时,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紧接着是在地板上行走的脚步声。

“你在哪儿?”那头问道。

“果然还是色狼,一说到这个就来劲了,”我继续逗他,任由发丝在晚风中飘扬,遮住了眉眼,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定,“在你家楼下,快来。”

林渡舟问,“外面冷吗?”

“不是冷,”我笑道,“我等不及了。”

晚风中摇荡出了人影,林渡舟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向我走来,头发温驯地落在额前,臂上耷着一件外套,掌心的手机发出白光,上面还停留在通话界面。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听筒里来到现实的世界,越来越近,脚步声中生长出血肉,组合拔节,成了眼前的身形。

林渡舟停在我身前,难得地说了句好听的人话,“抱歉师哥,久等了。”

我仰头看见他昏沉夜色中的眉眼,路灯从他头顶洒下光辉,边缘的发丝镀上鎏金,而面容隐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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