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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40)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车到了,”眼看他又开始没完没了地遐想,我赶紧打断他,“不用担心,舞蹈我会回来排的,别放弃。”

庄临意顿住,紧跟着嘴一瘪,做出个哭脸,“那我还能再挣扎一下子吗?”

我笑道:“还能挣扎好多下。”

夜晚的霓虹在窗外飞速倒退,我将车窗全部降下,狂风往里灌,司机师傅好心提醒小心着凉,车窗还是没升上去。

我尽量远离一切的镜面,将世界控制在唯一的、清晰可见的、触手可及的空间。

车兜着一城的凉风转圈,绕过了诊疗室,又来到咖啡店。

店里飘着轻柔的提琴乐,我看着坐在柜台后的男人,他正和一只金毛犬握手,金毛笑嘻嘻地蹭他的衣服,那男人也笑嘻嘻的,看起来都是一副狗模样。

我停留了片刻,见他俩玩得不亦乐乎,没有要理我的意思,突兀地咳了一声。

那个男人总算抬了头,长着一张俊俏而痞气的脸,问道:“你好,要点什么?”

我答道:“我找白深。”

安静的包厢里,金毛吐着舌头笑脸盈盈地坐在我面前,我学着刚刚那个男人的样子,和它没完没了地握手,金毛不厌其烦地陪我玩,忽然转头,期待地站在门口,鼻子一动一动,嗅闻外面的味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熟悉的身影。

第34章 【32天】怎么不抱抱我呢。

车窗再次被降下来,窗外的霓虹与光影飞速倒退。

前座的人打了个哆嗦,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转过头来,疑惑道:“你不冷么?”

窗外灌进来的狂风把他的话语迅速吹散,我依旧看向外面的路灯与路灯背后大片的阴翳,摇了摇头。

驾驶座坐着另一个男人,看着也是三十出头的模样,穿戴成熟,显然要比前座的人稳重得多,只是劝道:“你别管人家。”

“我怎么不管,”前座的男人直接把我旁边的车窗关上了,“你病了没事,你知道狗感冒了治起来多麻烦么?”

我侧过头,与左边和我并排坐在后座的两只大金毛面面相觑。

我以为他家只有一只狗,没想到开车的人又带来一只。两只狗长得很像,都充满喜感。金毛是看不得的,瞥它们一眼,它们就以为发出了和善的交友信号,纷纷朝我这边挤过来。

我坐到角落,抵挡不住频繁扑过来的热情,浅笑道:“好了。”

前座的男人转过头来,利落地分别给了两只狗一个大耳巴子。两只金毛都消停了,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歪着脑袋和善地看着我。

他顺便将我打量了片刻,试探道:“你跟白深认识?”

“见过,”我回答,“有些问题想请教白医生。”

“你也睡不着?”他看着我连连比划,看起来我像一个听不懂话的外国人,“头疼?失眠?老做些破梦?”

我笑了,思忖片刻,“算是吧……为什么说‘也’?”

他不答我的话,继续问,“你在白深的诊室跟他见过面了?”

我也答了是,然后就看见他朝驾驶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完蛋。”

我满腹疑惑,车在红灯路口停下来,那个男人兴致勃勃地回身看着我,扯着安全带,说道:“完了,好熟悉的情节,罗曼史就是这么开始的,你做功课了?”

驾驶座的男人把他按回座位,像他刚刚扇两只狗一样,只是动作温和些,制止道:“肖枭。”

我问:“什么意思?”

叫肖枭的男人也像被扇了耳刮的金毛一样,变得规规矩矩,但没克制两分钟,兴奋地又扯着安全带回身看向我,“还装傻,你喜欢白深吧?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往心理诊疗室跑。赶上了,狗血戏码总算让我赶上了。”

我说:“我那天本来是要去找林医生的。”

肖枭的傻笑僵在脸上,一瞬之间垮下去,“这样啊,是那个上电视的。”

看着他倏然失落的神情,无精打采的我倒是来了一点兴致,于是一口气说了出来,“我是林医生的爱人,我们的感情有一些裂痕,我需要修补一下,于是询问了白深的建议。”

肖枭霎时间瞪大眼睛,又朝驾驶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我说得没错吧,他肯定有个忘不掉的前任。”

我被他逗笑,“为什么?”

“很难吗?”肖枭理所当然道,“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谁谈恋爱每周去看舞剧表演,白深都为这事顺道接好几个他的病人了。”

“啊,”我忽然感觉自己和林渡舟站在统一战线上,接受因为我们闹别扭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批评,“不好意思。”

“他是去看你的?你是跳舞的?”肖枭盯着我脱口而出一连串的分析,“你们复合了,但是问题没解决?你找白深,因为他的情况和你俩特别相似?”

我惊讶于他说的都对,只是最后一个问题不得其解。

然后我知道了答案,肖枭苦口婆心地把白深和他爱人的故事从头到尾跟我讲了一遍,讲到车都停下了,驾驶座的男人说他太唠叨,催他赶紧放我走。

我说:“让我听完吧。”

白深的爱人路浔因为心理问题和他相识,白深医好了他,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故事。

听到别人故事里的主角从陌生走向熟悉,从疏离走向携手的永恒,我会希望也有这样的一个结局在等着我,而现在留给我的只有林沉岩咬破的嘴角,只有我颤抖着松开手的暗红色领带,只有手机里谁也不敢打扰谁的被置顶的联系人。

颠沛流离的十年,我和林渡舟的轻舟,怎么还没飞过万重山。

肖枭让李恪牵着狗,跟我勾肩搭背地走进小区,好像我们认识了很多年。

我粲然道:“你比我认识的东北人还会聊天。”

“你别打岔,”肖枭吊儿郎当的气质,和他热心疏导情感问题的模样实在太过违和,“当时是你提的分手?要不他也不能颓丧这么久,电视上永远那副性冷淡的死样子。”

我汗颜,有些赧然,“没有,是他提的。”

肖枭听完立马炸毛,就差一蹦三尺高,“那他还像被甩了似的!这回你提分手,来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知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然给他养刁了,好人全让他给做……”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想起什么似的。

我径直戳穿,“怎么,你也干过这种事?”

肖枭心虚没接话,向前一指,白深站在院门口等待,我同他问了好,一进门,看见院中还有两只大金毛。

什么日子,捅了金毛窝了。

“是一窝的,”白深倒了茶,向我解释,抬手捉了一只最温顺的过来,“它们都是这只狗的孩子,隔壁院子已经繁衍好几代,它都当爷爷了。下回生了新的,你要是想要也可以来领养一只。”

肖枭大大咧咧地端起水一饮而尽,把我那点儿破事全给抖搂干净,“他说他和林医生是一对儿,感情破裂了,向你取经来了。”

先前开车的李恪说他去做夜宵,白深叫里面的人来迎客。正堂里走出那个金发碧眼的混血,手边还牵着个小女孩。

一院子的其乐融融,划开了空气中游走的凉风。他们手上的戒指都定了各自的终身。我想,要是当年我和林渡舟没有分开的话,现在应该也是过着这样平凡而细水长流的日子。

他是我工作之后车边等待的人,我给他在卧室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我们本该这样相爱。

也许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我卸下了过往的自保与戒备,觉得在他们这里,一切的爱都会得到理解与尊重,一切伤痕都应当被疗愈和亲吻。

“就是这样,那个毁灭的人格在催眠里向我展示他的忠诚,”我捧着手里的杯子,手掌被烤热,“这是他的陷阱,他希望我对他完全地信任……我应该相信他吗?”

对面的人带着温和的笑容,坐在他旁边的金毛也歪着脑袋看我,不太明白似的,表情懵懂,见我看向它,又朝我热情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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