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221)
“陛下,天灾不可等闲视之,不论钦天监测算结果如何,陛下还是要尽快回复郑大人,让当地官府百姓都早日做好准备比较稳妥。”王阁老说道,“且郑大人奏折中所言兴修储水之处以及打井取水等工程,便是没有旱灾,也是有利百姓之事。”
“爱卿所言甚是。”皇帝颔首。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底,红薯作坊里的水井中仍然能打出清水,甘州那边传出的消息,知府大人已经尽出了府衙账上的银两,甘州各处都在打井挖蓄水池,反倒没人觉得来年会有大旱了,酒坊的业务也十分平稳。许杏核对了账目,十分欣慰。
“凉州那边也在打井了,不过听说衙门账上没了银子,正在让城中富户捐银子呢,民妇这种商户,每家都捐了二十两。”董三太太来给许杏送年礼,说起了凉州城的情况。
凉州知府的府中,知府孟裕安正在吩咐幕僚:“趁着年节,让商户们再捐些,今年新收上来的商税也都拨下去,能修多少修多少。”
幕僚有些犹豫:“大人,这是不是太过了?”
“有什么太过的?咱们路修好了,确实来了几个商队,今年多收了一笔商税呢,本官下定决心了,就跟着范长青走,说不得我的前程都在这里了!”孟裕安道。
第188章 北方干旱(下)
经过了入秋时的异常寒冷之后,这个冬天,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反倒比往年来得暖和,没有风雪冻雨,多数时候都是晴天或多云天气。住在城里的人们为省下取暖的碳钱庆幸的时候,靠天吃饭的农人们却开始担忧起来了。
钦天监没有得出准确的大旱灾的预报,只是根据现在的情况给出了比往年降水略少的结论。“要到开春再看?全是废话!”皇帝十分不满。
“陛下息怒,天时向来瞬息万变,难以预测也是正常的。”王大学士站在书案一侧,躬身劝解着。
皇帝深吸口气:“朕自然知道,可是若不早做打算,等到旱情真的严重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大学士就道:“陛下心怀百姓,是社稷之福。郑大人早就上了折子,想必也是密切关注此事的,有他在,陛下也不需过于挂怀。”
“是啊,郑爱卿毕竟是朕的表兄,确实能为朕分忧。”皇帝神色略见舒缓,“户部没给出银子,他也没有一再的索要,甚是体谅朝廷的难处。”
王大学士眉峰微动,却没说什么。
这个新年倒是过得十分平顺,无论是京中还是边塞,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范府里因为没有完全除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庆贺活动,不过是用心做了团圆饭,长青也多在家陪伴孩子们罢了。
然而,直到整个正月过完,北方多个府县都没有雨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担心起旱情来。
“夫人,甘州的情况开始不好了。虽然潘大人下了命令修蓄水池、打井,但是很多蓄水池里存的水都快要干了,井水也越来越不好出,大家都担心今年要有大旱,百姓们已经不愿意卖红薯了。”二月初,同贵年后第一次去甘州巡查酒坊,就带回了坏消息,“因为有您之前的话,程管事跟我说,他已经准备关了作坊,现在只卖存货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许杏还是心里一沉,点头道:“如此也很是妥当,天灾当前,总要先保全粮食。粉条的作坊也关了吧?”
同贵点头:“也是只卖存货,不再加工了,都等着下了雨旱情过去了再说。现在看来,似乎是甘州的旱情最为严重,咱们这里好歹还阴过几次天,甘州一直就没见过云彩。”
“嗯,咱们这边的作坊也要如此。”许杏嘱咐她,“能少用些水就少用些,不行,过一阵子也关了吧。正好年前没多少果子了,我也没弄那做干果的作坊,如今倒是省事。”
到了二月里,凉州一带终于下了一场雨,可是对于干涸已久的土地来说,这场雨远远不够。接下来的连日大晴天终于让所有人都确认了,今年春天的旱灾已经形成。
“怎么样?我就说得听范长青的吧?”凉州知府衙门里,孟裕安双眼放光,拍打着官帽椅的扶手,再次庆幸自己押对了宝,走对了一步棋。
幕僚躬身问:“大人,现如今旱灾已成,是不是还不能松懈?”
“废话!当然不能松懈,不过啊,咱们这该打的井打了,该挖的沟挖了,凉州的粮库里可都有粮食,我怕什么?旱灾啊,荒年啊,这是天灾!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但是呢,本府是不是竭尽全力了?咱们能熬一天是一天,实在熬不过了就开仓放粮,老百姓嘛,饿不死就不闹事,只要这凉州死的人少,没有流民,本府就是天大的功绩!”孟裕安说着说着就笑了,“蓟州那姓吴的,等着吧,有他好看!”
他口中的“姓吴的”就是蓟州知府吴吉平。此刻,留着三缕美髯的吴知府正在召集幕僚议事:“确定已经旱情严重了?”
底下之人个个噤若寒蝉,并不敢接话。
“不行,不能往上报!让各个知县想法子!”他重重的拍了拍书案。
“大人,不然还是往布政使司衙门送个消息吧,之前不是有个参政让咱们修整水利的吗?”有一名年纪较大的幕僚还是开了口。
吴知府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这个提议:“送了又如何?他一个黄口小儿,空口白话让本府掏银子修那劳什子的蓄水池,本府凭什么听他的无稽之谈?他若真的有能耐,怎么不去劝郑大人,给咱们批了工程银子?算了,先等着吧,说不得明日就下雨了。”
因为干旱,今年的春耕事宜就比较不顺畅,长青虽然不用像从前那样亲自到乡下去,可是也在重点关注此事,然而传回来的情况却很不乐观。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商队多了。
也是因为干旱,官道不见一丝泥泞,也不需担心货物淋水,往来的行商之人倒比往年要多些。甘州和肃州的黄芪党参等药材已经开始成为商队们的必买货物,尤其是当初许杏建议、长青下令研究推广的人工种植药材,因为更加低廉的价格和更充足的供应量,赢得了不少商队的注意,只此一项,甘州的商税就增收了一成。为此,甘州知府潘昱还专门给长青写了信来,报告这个好消息。
到了三月份,范府静悄悄的除了服。
范守业是前年过年的时候离世的,长青夫妻守孝三年,按时下礼法,实际是二十七个月,又因为前一年有一个闰月,因此到三月的时候就出了孝期。现在省城甚至整个甘陕地区都笼罩在旱情的阴霾里,人人都忧心忡忡,尤其是官宦人家,因此范府也没有操办什么仪式酒宴,只是发了帖子,跟同僚们说了此事而已。
当然,也没多少关注这点小事了,因为旱情终于彻底爆发,完全捂不住了。
“不是说尚且在控制之中吗?”许杏听同贵跟她说了外头的消息,有些不相信,等长青回来了就向他求证。
长青摇头:“出事的是蓟州和肃州,凉州这边,包括甘州原州等地都还能控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杏问。
“郑大人驳回了我的建议,没有给拨银子,我身为副职,又不能跳过主官给朝廷上折子,这事情就没了下文。甘州凉州等地都是府衙里自行筹措银子兴修水利、预防天灾,而肃州和蓟州就根本没有理会,现在到了小麦抽穗灌浆之时,甘州等地凑合着灌溉,虽然减产,但尚能有收成,可这蓟州就完全无望了,百姓没了粮食,自然就出事了。之前我令他们排查粮仓,大约他们也没有做,反正并没有放粮,遭了饥荒的百姓南下乞食,成了流民。”长青详细的说了乱子的由来。